“别把国画当美术”
讲座一开始,曹老师语出惊人,笑着说:“之前在抱青会馆讲了两年四十多场讲座,什么都讲了,就是没讲国画、书法。因为我一讲就像砸场子,别把国画当美术。可是你想想,抱青别墅现在名字就叫做杭州国画院美术馆。”
“现在说国画都是美术。实际上,这是两个系统”,曹老师随即解释了自己的说法:“美术是一个大的框架,是西方现代美术概念进来后才有的,好比中医和西医,为了区别,我们说‘中国画’,其实并没有这个称谓,只是为了区别西方现代美术。那么中国画的主流是文人画,历来都是文化精英当中的精英才去从事这种艺术,大画家同时也是大文豪。”
怎么看中国画?
曹工化老师侃侃而谈:“文人画,顾名思义,是文人画给文人看的画,那么它的观看方法非常重要。看比画更重要,很多画家皓首穷经一辈子画不好一张画,可能是因为不会看。”什么观看方法呢?
他举出生于同一时代的俄国画家希施金作品《阳光照耀下的松树林》和清末画家吴昌硕作品《松》对比——“看西洋画用自然的眼光,讲究画得栩栩如生,画树、人、花、鸟等等,这幅画细腻逼真,真的似乎可以闻到松林里的味道。中国画,你看吴昌硕这幅画,寥寥几笔,好像没什么可看,那么就要用文化的眼光。”
什么是文化的眼光?
中国画分几种?可分为宫廷画(院体画)、民间画、文人画(士夫画、士人画)。比如宋徽宗画的那幅著名的《瑞鹤图》就是院体画,富丽堂皇,神秘吉祥。那么中国画艺术的话语权在宫廷画吗?并不是,是在文人画,这就是中国文化的魅力。宋徽宗《瑞鹤图》局部中国画怎么分科?山水,人物,花鸟。另外还有个重要的主题即四君子:梅兰竹菊。中国画要有文化含义,展现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表现中国人最高尚人格。
比如元代王冕的《墨梅图》,就以梅花表达了高尚的人格。文化人画竹子,意为竹有节,还有虚心、凌云等众多含义在里面。清代八大山人《瓶菊图》:万花凋谢,菊还在秋风当中不屈服。
吴昌硕《松》中国画的核心技术
笔墨,是中国画的核心技术。赵孟頫是南宋著名书法家、画家,在书法绘画和画论方面都是大师。他说:“用笔千古不易”,那现在判断书画的标准也是唐宋沿用至今的,中国文化价值观也是千古不易的。赵孟頫的书画论,他在《秀石疏林图》里题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需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
什么意思呢?“画石头就像飞白一样,画树就像写篆书一样, 画写意竹子特别是竹叶需要通晓书法‘八法’,如果有人能够意会此,就知道书画本来是同为一体的”。近代的书法家沈尹默老先生晚年时,功底已经了得,练一个“捺”练了三年。中国文化一旦走进去,会发现深不可测。王冕《墨梅》为什么还要画画?
我们看大名鼎鼎的敦煌壁画,是艺术家画的吗?不是。这么荒凉的地方,谁能忍受呢,不过是历朝历代靠画画吃饭的老百姓画的。宋代以来,对敦煌壁画的评价越来越高。由于时间的流逝,审美观点的变迁,壁画呈现出越来越斑驳的历史感,质朴稚拙的画变得宝贵,推崇为国宝。当现代科技进步后,非艺术功能淘汰掉了,真正的艺术就剩下来了。
绘画何用?以前的古人,所有的史料都是用画画来记录的,那时画画很重要,很有用。现在的人,手机拿出来直接拍一张好了,还要画画干吗?既然绘画的记录功能没有了,于是画画并不是为了做记录,而是要表达,表达你要表达的文化心态。
历代大画家的画和画论
王希孟是北宋时期的绘画天才,但他的作品罕见,可以称得上中国绘画引史上仅有的以一张画而名垂千古的天才少年,就是这幅《千里江山图》。然而史书中没有他的记载。但他遇到了宋徽宗,也就是那个画了《瑞鹤图》的皇帝亲自教他,皇帝给了他创作国宝的机会;宋徽宗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大画家,王希孟十多岁入宫中“画学”为生徒,后来直接被宋徽宗赵佶招为画院学生,亲授其法,指点笔墨技法,后来王希孟十八岁时,用了半年时间,终于绘成名垂千古之鸿篇杰作《千里江山图》卷,是千古青绿之佳作。
我们看张择端这幅《清明上河图》,很有名。有人说这画里有五百多人,有人说一千多人,好像都没数清楚过。现在大家都是研究他这幅画的史料价值,而不是画的艺术。但从文人画的角度来说,这只是一张风俗画,只是记录了风俗,从中国画的纯粹表达来说,并不入流。
王维的这幅《雪溪图》,有静气,面对这幅画,人内心有安静。安静就是一种诗意:宁静致远,诗和远方。如果你今天很烦躁,就回到家里静静面对这幅画,在这一刻你可以进入一个理想境界,就是诗,你会达到诗和远方。所以诗意不是在现实世界,是在另一个文化空间,在我们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