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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门口的“黄牛”老了

作者:mrpuppybunny / 文
《复联3》上映当天,票房达到4.46亿元。热门影院和下班后的黄金时段的电影票早在白天被抢空。那一天,黄牛陈义赚了500元,对于他来说,日收入500元已经不多见

几乎每天,陈义都会在上午九点,准时达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位于五棵松的北京耀莱成龙国际影城。影院的营业时间就是他的“打卡时间”,周末更是不能松懈。

陈义的职业是电影票“黄牛”,他总是独自等待着来看电影的人,低声询问每一个经过他的人是否要买电影票。

最近几年,陈义的平均月收入一直维持在2000-3000元,最好的时候也只能到4000元,远不及滴滴快车或顺风车司机的最低收入水平。

没落的黄牛们已经很少在电影院门口骚扰观众,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成为某个“刷票风波”的挡箭牌。

4月28日,《后来的我们》上映,当晚就曝出“刷票争议”。此后无论猫眼官方声明,还是恳谈会上的猫眼COO康利,都表示在38万张票﹑涉及1300万的票房中,有54%的订单确定是用户正常改签行为;剩余46%退票订单中,有部分确定为恶意刷票,疑似黄牛行为。

嚣张的黄牛

身为黄牛的陈义并不愿意背这个“黑锅”。在《后来的我们》上映首日,陈义没怎么挣钱,那一天,他净收入两百多元,与往常水平相差不大。

一些影院经理或负责人也不认可猫眼的官方说辞:“54%的正常用户退票本身不符合常理,‘黄牛’一说更是匪夷所思。”“这份公开声明漏洞百出,猫眼宣发应该是‘猪队友’给坑了。”

在中影股份制片分公司制片市场总监陈昌业的观影经历中,几乎没有遇到过电影票黄牛。他说:“我倒是知道有倒电影优惠券和电影节票的。他们(黄牛)会囤优惠券、会员卡,但不会囤电影票,因为囤票的风险太高了。”

黄牛敢“囤票”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彼时黄牛们正处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2010年,《变形金刚3》登陆长沙万达电影城——那是当地唯一一家IMAX 3D放映厅。去看电影的观众发现,不管他们多早去排队,都买不到好位置。好票都被黄牛抢走了,票价翻了一番,从100元炒到近200元。他们对排队买票的观众说:“你明天来也买不到好位置的票,因为明天的票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怎么买得到呢?不如早买早看。”

彼时的黄牛非常嚣张。

据报道,在这家影城售票大厅,几个男黄牛合伙“驱逐”一女黄牛。这位女黄牛需要向他们缴纳每月几千元不等的“保护费”才能在四楼卖票。而影城保安几乎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与他们相谈甚欢。

黄牛自称拿到的都是内部票——他们的“老大”以110元的价格从“内部人士”那里拿票。为了遏制黄牛行为,这家万达影城想了些办法——解锁售票,在每天早上8点和下午2点对外销售。但这些并没有改变什么。

买会员卡、团体票是黄牛的普遍做法,还有一些非北京地区的黄牛跟影院“沟通”好,拿到最低的价格,然后卖给企业或单位。鼎盛时期,黄牛们直接买断黄金时段的全场电影票,不仅仅是赚差价,而是翻好几倍卖给观众。

“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北京商报》在2014年暗访调查时发现,黄牛分为“单打独斗”和“团队作战”两种:独自工作的黄牛主要以回收网上团购和商场优惠券为主。但由于进票渠道较少,竞争激烈,这些黄牛的月收入在2000元左右;“团队作战”则减少了竞争,进票渠道也更多,他们的平均月收入在5000元左右。如果碰到特殊的档期,如春节或者假期,经常发生一票难求的现象,黄牛的月收入甚至可过万。

今年32岁的陈义来自安徽阜阳,五棵松耀莱几乎是他7年来唯一的工作场所。作为一名行业“老人”,他一直属于“单打独斗”的黄牛。获票渠道也很固定:其中一部分票来自二手网站,一些公司员工会把公司发的电影福利票挂在转转、闲鱼等二手网站上。还有一种方式是,他常年是电影院的会员,以充值的形式拿到打折电影票。

通常情况下,他以25-30元的价格收票,以35-45元的价格卖出。收票的数量取决于电影的火热程度。最差的时候他一天只能卖出几张票。不过,陈义有一些固定客源:多年的从业经历让他积攒了将近100名客户,大部分是影院附近的居民和学生,这些回头客是他收入的稳定来源。

黄牛也分“三六九等”:靠关系拿票的赚的是渠道钱,靠自己提前排队买票的赚的是体力钱,虽然陈义属于后者,但他也到达过“事业巅峰”。2012年12月,《人再囧途之泰囧》上映,80块钱一张票陈义卖到100元。那时,他也很大胆,一次拿票成百甚至上千张。电影上映的那段时间,陈义净赚两万元。那一年,他的年收入首次过10万元。

不过,电影票黄牛早已是“夕阳行业”,生意不好做,转行的人越来越多。

大约在5年前,和陈义一起干活的有二三十个人,现在只剩下几个。“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陈义自嘲道,他们互相认识,但不会抢生意,因为大家都赚不了多少钱。

掐断黄牛盈利途径

随着线上票务的兴起,黄牛势力迅速衰落。

2010年,美国大片《阿凡达》登陆中国,引爆了中国的电影市场,在有IMAX厅的电影院,票价高得离谱,被黄牛炒到800元。这或许是电影票黄牛的事业顶峰,从此以后,就走上了下坡路。

当时,刚刚起步的线上票务平台格瓦拉事先从影院预留了一部分票,以低于电影院的票价放到平台上卖。由此,线上购票、选座、终端取票机的购票方式正式诞生。

在线票务的萌芽期在2010年-2013年形成。团购的低价与影院的高票价相比,前者优势非常明显,且方便快捷,以此培养出一批观众。这也成为电影黄牛没落的开始。

格瓦拉之后,2014年,淘宝电影、微影时代成立;2015年,猫眼电影独立。时光网、网票网等一大批线上票务平台兴起。那时的线上电影平台主要以团购为主。

当时,华夏电影发行公司常务副总经理黄群飞预测:“未来团购电影票的盈利点将会从低价转变为提供便捷的服务。与此同时,各大影院联合起来,根据市场的变化可以对票价相应地降低,使电影票价在整体上有所回落,掐断‘黄牛’的盈利途径。”

一语成谶。

到了2017年,线上票务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截止2017年末,中国在线电影票务比例接近80%,这一领域的竞争也日趋激烈。在线选座更是直接切断黄牛与顾客接触的机会。

在此期间,中国电影市场飞速发展。从2012年的13118块银幕(全国)增长至2017年的50776块。票房从2012年的170.7亿元增长到2017年599.11亿元。这也意味着,电影票不再是票务市场的稀缺资源。

转型做导购,开影院

互联网改变了中国电影票务商业模式,新一代电影消费者的购买习惯都从线下转到线上,公平、透明和可视化的买票体验,使当年横行影院的草莽黄牛们眼睁睁地看着整个群体迅速衰落。

陈义就是见证者:“过去线上选票技术没那么发达,电影院也没有那么多,大家到了一家电影院必须得看,要不就白来了,所以只能排队。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家电影院没票了可以选别家,而且价格很便宜。”

尽管黄牛也在与时俱进,同时下手线上和线下,但线上票务平台的飞速发展,消除了信息不对称,让购票模式发生根本性的改变,甚至颠覆行业规则。随着平台与影院愈加紧密的合作,黄牛的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市场份额快速萎缩。时至今日,黄牛几乎已经退出舞台。

最近,陈义干得最大的一“票”是在《复联3》上映当天(5月11日),票房达到4.46亿元。就北京来说,热门影院和下班后的黄金时段的电影票早在白天被抢空,只剩下最前排或边缘的位置。那一天,陈义赚了500元。对于他来说,日收入500元已经不多见。

除了爆款电影,能让黄牛们赚上一笔的还有电影节。2015年,第十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公映的《进击的巨人》,电影票被黄牛热炒到300元一张,而原价则不超过100元;另一部电影《预告犯》被黄牛炒到400元,原价只要60元。而一些有明星参与的粉丝见面会更是夸张,票价逼近1000元。即便如此,高价票依旧被一枪而空,一位想买票的影迷找到黄牛,却被告知:手中票量充裕,但只卖给“想看和有经济实力的消费者”。

生意不好做,陈义也想过转行去做演出和演唱会的票务,但那个行业的水比电影票更深,他说:“很多人会欺负新人,而且又没有上家拿货。”也因为自己从业长达7年之久,对电影黄牛这个行业更加熟悉,尽管收入越来越少,但他还是选择维持现状。

也有混得好的黄牛,早早预见到这一天,转了行。一位来自陕的黄牛西,在2009年到2013年间完成“原始积累”,在线上票务颠覆购票方式前,转去做投资,并开了自己的影院。现在混得很好,经营着三家店,近期已经开始倒卖电影院了。另一位黄牛来自山东,转型后开公司,现在规规矩矩地做地方票务代理。

还有黄牛转型做代购。因为在商场周边老转悠,黄牛就和商场的导购混得很熟,在商场大力度促销时,他们会在品牌导购处预付一定的货款。导购在商场内拍好商品照片,他们再将照片上传到淘宝网等平台上销售。一个时代过去了,曾经的黄牛们未必都有光明的前途。

大约在5年前,和黄牛陈义一起干活的有二三十个人,现在只剩下几个。“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陈义自嘲道 摘自虎嗅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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