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苏丹最大的难民营——7号难民营,居住着反政府武装各派系的难民,有15万多人。
r7号难民营距离联合国维和部队营区较远,在朱巴城的北侧。由于部族矛盾冲突,7号难民营成了这个国家冲突最大的“火药桶”。为了彻底避免武装冲突,联南总部要求中国维和步兵营尽快在这里建起一座安全隔离防护墙,以确保难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r接受任务后第二天,中国步兵营就开展了工作,根据需要,要先期进行道路勘查。而根据勘查需要,前期要到机场接收一批装备,谢道明在动员会上告诉全连官兵:接收装备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工作。在那里执行装卸任务的官兵,每天都穿着长袖迷彩服,抹着厚厚的防晒霜,戴着太阳镜,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官兵的皮肤被晒伤。
r一路上,他们经过了5处沼泽地、8个居民区、两座危桥,穿越了两条大的河流,以及17个不明武装派别设置的哨卡和检查站。每经一处他们都组织人员,一个地段一个地段地查看,一次又一次地测,一遍又一遍地量,并认真记录每一组数据。行至约80公里处时,当地一辆货车陷进了沼泽路段,旁边一个泥坑有两米多深,勘查车辆无法前行,被迫停下。
r当时,在前方警戒的一班班长潘维征折回头报告说:“前面15公里处的Alok大桥桥头大堤被洪水冲毁,上次我们来时道路是中断的,不知现在是否修复。继续前行,如果不能通行的话,道路太窄,两侧是河流,车辆无法掉头回来,会阻在原地。”
r此时,按照实际情况,完全可以返回营区。但谢道明认为:“我们既然来了,就要把能取得的资料勘查清楚,为下一步的工作打好基础。”他决定,带庄一鸣排长、邢华林参谋、栗宇峰翻译徒步前进勘查。
r在维和任务中,勘查道路是一项危险、烦琐,又非常消耗体力的差事。一般情况下,每次是派2辆皮卡车,每辆皮卡车上坐五六个人。如果车队比较大或者行程比较远的时候,步兵营要再派2辆步战车,在前后负责对勘查人员进行护卫。
r由于道路两侧树高林密,天早早地暗下来,不时有当地人和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穿行,持枪者较多。他们丝毫不敢大意,一边勘查一边警戒。徒步几公里后,到达Alok大桥已是下午5时45分,桥头大堤确实被洪水冲毁,经过测量,水深处0.82米,河面宽22米,断面层距水面1.1米且成垂直状无迂回道路,所有车辆都无法通行,勘察组被迫于22时连夜返回营地。此次勘查,历经15小时,单车往返行驶里程227公里,平均时速15.1公里。
r勘查地形期间,谢道明和战友们多次接触到这里的难民。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由于他们长期闭塞,很容易受人蒙蔽,敌友不分,经常进行针对维和部队的游行示威。可怕之处在于:他们缺米缺面却不缺枪不缺弹,随时可能制造流血事件。进入雨季以来,由于防汛设施不完善,每场大雨都会把方圆近20公里的7号难民营变成一片泽国,导致数万难民受灾,生活更加难以维系。
r全部地形勘查完毕,根据7号难民营大酋长请求、战区工程部安排,中国军方正式出动兵力和工程机械前往难民营构筑防汛堤坝,切实解除洪水灾害。
r7号难民营之所以被称南苏丹的“火药桶”,是因为难民营里面流落着大量枪弹。去年8月25日,南苏丹政府为治理民间武器流失问题,果断派出军队和警察到7号难民营收缴枪支弹药。军警人员刚进入难民营五区,就与部分难民发生激烈冲突,导致27人饮弹身亡。在国际社会干预下,南苏丹政府被迫终止了这项工作,任由大量枪弹流散难民之间。
r7号难民营共有九个区,中国工程兵利用前4天时间就圆满完成了防汛设施建设;唯剩一年前曾被鲜血浸泡过的第五区,没有完成施工任务。
r为了扩大宣传,李英枳让营部书记丁晓华和通信兵黄苗子到一线采写了几篇稿子回来,而正好有支其他国家的车队要前往7号难民营运送物资,顺风车也省事。
r让丁晓华惊出一鼻子汗的是,这支运送物资的部队一路上没有护送人员,竟然自己驾车到了难民营。而在难民营那里,保护部队竟然是二战区临时指派的尼日利亚维和部队警卫小分队。在进入7号难民营第五区的路口时,丁晓华看到尼日利亚维和部队早就到了,共有两辆皮卡车,上面或站或坐着十五六人,各个荷枪实弹。看到他们俩后,皮卡车上跳下了两名士兵,车接着掉头走了。丁晓华颇为困惑地问驾驶员小范:“他们怎么回去了?”
r小范近日一直在这儿施工,早已见怪不怪:“两辆车是来送人的,这两名士兵才是保护我们的!”
r丁晓华差点儿气炸肺:“尼日利亚人开什么玩笑,两个人也能叫小分队?照这个办法,大队长在他们国家该当三军司令了!”
r小范苦笑一下,没再吱声。
r两名尼日利亚士兵爬上车来,车队行驶了一段距离后,缓缓进入了五区。马路较窄,小车还好说,拖着挖掘机的平板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撞到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驾驶员小范像个杂技演员,紧绷着脸,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盘艰难前行。
r一个拐角处,车队前面突然蹿出了两个身材魁梧的黑人,都穿着脏兮兮的阿拉伯白色长袍,瞪着大眼珠子,边冲李英枳他们摆手边哇哇大叫。他俩讲的是阿拉伯语,虽然李英枳和黄苗子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他们明白这俩家伙不让走了。
r几个人跳下车,正要上前和他用手语进行交流时,一个骑摩托车的黑人赶来了,此人也身着长袍,脚蹬一双比较亮的皮鞋,不像大部分难民除了穿个烂拖鞋就是光着脚。这人停下摩托车,随手从摩托后座上取下了一根皮鞭,不问青红皂白,对着拦路的两人就是一顿猛抽,两人一溜烟没影了。
r同行的周联络官快步上前表示感谢,这人却冲他们道歉。原来他是五区的酋长,本来早该过来接应他们,因为有两家难民吵架需要他处理,才迟到了。
r车队继续前进,眼看就要到达施工地点时,平板车却陷住了。李英枳急忙让操作手把挖掘机开到地上,加入编队赶往施工点;然后把步战车迅速调过来,将平板车拖离了陷车地段。这个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四面八方却拥来了数百名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
r所在人员和工程机械车辆一到施工点,大队6名警卫已手执自动步枪四散开来,占领了观察警戒要点。
r“车队靠右停下,护卫1组车队后侧、2组车队前侧,带车人员1组车队左侧、2组车队右侧,警戒就位;驾驶员1组卸2车备胎、2组卸3车损坏轮胎,开始!”伴着指挥员的口令,各组迅速到达指定位置,放置警戒标识;步战车的高射机枪操作手也将高机检查一遍,装好弹链,严阵以待。尼日利亚“小分队”那两名士兵不去找自己的警戒位置,却围着中方的工程机械非常好奇地看来看去。
r这时,丁晓华看到庄一鸣带领几名步兵枪手向这边走来接应他们,心里踏实多了。为了防止难民哄抢物资,庄一鸣过来根据地形给几名队员做了分工:一个到河堤左侧,一个到河堤右侧;同时提醒他们注意警戒。
r机声隆隆,车辆穿梭,场地周围情况却越来越复杂,一群群难民向庄一鸣这边蜂拥而至,大多是孩子,其中也有形迹可疑的青壮年。现场指挥员陈副营长反复提醒警戒人员保持警惕,严密观察,同时协调五区酋长尽量驱散闲杂人群。
r酋长大概有三十七八岁,长得比较瘦,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看上去很精干。他拍拍胸膛让大家放心,很快找来6个青年,发给每人一条鞭子,接着挥了挥手。这6人就像听到冲锋号的战士一样,呼呼奔跑着驱赶起人群,没一会儿便把大部分人打跑了。只有二三十个10岁左右的孩子,像狗皮膏药黏着不肯走。
r10点多钟,非洲大陆的太阳又开始发威了,整个大地像个烤箱,让人喘不过气。战士们没一会儿就湿透了衣服,脸上的汗水也像山泉一样不停往下流,不过没有一人叫苦叫累,咬牙坚持施工。经过两个小时的忙碌,一道50多米长的堤坝初具雏形。
r眼见大家都快虚脱了,担任施工总指挥的张磊副营长通知停止施工,组织开饭。虽然尼日利亚的两名战士警戒不积极,但一看吃饭眼睛就亮了,呼呼跑上前,抄起个油饼就狼吞虎咽起来。看到李英枳瞅他们,两人还以为问他们油饼味道怎么样,忙竖起大拇指,连夸了几声。
r考虑到五区酋长一直在帮忙警戒,比较辛苦,张磊让炊事班同志给他和手下几个送了几个油饼和米饭过去。他们连声致谢,只是吃了很少一部分,接着就把其余的饭给了周围的孩子们。通过手语交流,李英枳听明白,这些孩子有时一天都吃不到东西。
r吃完饭,紧张的施工又开始了。尽管奔忙了一上午,非常辛苦,不过大家的士气依然高涨。仅用一个多小时,这天的施工就已进入了尾声。张磊刚要鼓励大家加把劲完成最后一点儿工程准备撤退时,卫兵突然报告,发现一个车队正向这边奔驰。张磊心头一紧,以为有情况,迅速向哨兵明确的方位看去,果然是一支七八辆车组成的车队,前后都是架着重机枪的护卫车辆,那是联合国的车队。
r随后,指挥部收到了准确消息,是联合国驻朱巴特别代表亨利赶来了。他这是专程赶来看望中国正在难民营施工的步兵营和工兵营官兵,一同赶来的还有7号难民营的大酋长。
r亨利看到工程进展得又快又好,非常高兴,对施工官兵大加赞赏,拉着大家一起合影留念。大酋长也是非常高兴,向亨利介绍中国军人在其他几个区的建设同样非常好。亨利一听,很感兴趣,接着就上了车,在护卫人员的掩护下,赶往了其他地区。
r下午4点钟,中国军人终于完成了当天的工作,战士们异常欢喜地登上卡车,准备撤离。由于联合国保障的部分大瓶矿泉水没有饮用完,又不便携带,官兵们把水分给了围观的孩子。
r当车队编队完毕正要出发,一个没抢到水的孩子跑到车前向庄一鸣连连示意,他没有水,希望庄一鸣能单独给他一瓶。庄一鸣看了看车内,一瓶也没有了,便礼貌地冲他摆了摆手。不料,刚才还一脸灿烂阳光的孩子马上晴转阴,两眼瞪了起来。双手一下变成握枪姿势,冲庄一鸣连连抖动,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开枪的声音。
r白天的繁重劳动让每个人都无暇多想,到了夜晚,甚至到了凌晨,依然有好多战友没有进入梦乡。除了炎热,还有各种机器轰鸣,使官兵们睡眠质量极差。
r相比施工场地的嘈杂,静谧的营区太令人向往了。庄一鸣带着一组人员返回驻地领取物资时,大家都嚷着回去一定好好睡一觉。但庄一鸣没有贪床,起了个大早跑去医疗队看望张佳媛。张佳媛安静地躺着,医疗队最漂亮的女兵明月坐在一旁,两人正聊得火热呢。
r看到庄一鸣进来,张佳媛问道:“啥时回来的?”庄一鸣说:“昨天晚上,很晚了,拉点儿器材。”
r一旁陪护的明月笑嘻嘻地说:“好,我可以休息了。让庄大排长恶心你一会儿吧。”
r庄一鸣看看表说:“别别,我就是绕一趟,马上就得走。”
r张佳媛叮嘱说:“出去执勤注意休息,过度用蛮力,很伤身体的。”
r庄一鸣安慰她说:“放心吧,你让我吃药加强防护我都照办了,发的那个大药丸我上次按要求吃了,不过对我好像没有那么多副作用,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别人说的容易犯困、脾气暴躁什么的我也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大家都说有反应,我正好也就不准备再吃了。昨天发的我藏起来了,我准备把以前没有吃的小药丸补吃了,听说防疫效果是一样的,你说行不?其余的我都非常规律。”
r张佳媛扑哧笑了:“你别说你生活规律,规律得天天都半夜睡啊,熬夜是最伤身体的。还有,药必须按时吃。”庄一鸣说:“知道了,只能说这两句,该回去了,下次再说。”
r为了加快施工进度,在7号难民营施工的中国军人更改了生活节奏:午饭不回去吃。炊事员随队过去,中午做一锅面条,一人就吃一碗面条,然后接着在那里继续忙活。
r在7号难民营施工的那段时间里,中国军人每天都是这样风餐露宿。伙食看起来还不错,有蔬菜,有面条。可吃到嘴里的都是一口蔬菜、一口沙,一口面条、一口风。不过大家的心态还是蛮好的,工作之余还能开几句玩笑。
r施工期间,由于没有搭设厕所,大家都要到附近一个山头去小便。即便很疲惫,大家还能经常有说有笑地比试谁尿得远。
r晚上睡觉时,大家能有木板躺着已经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了。用潘维征的话说:“只要不搬石头就行,我宁愿天天搞训练。乖乖,每一天搬下来,人都散了。”
r中午休息了,战士就依偎在孤零零的面包树下睡着了。这一会儿,干热的酷暑、恼人的风沙,好像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战士们甜甜的梦乡伴着深深的酣睡。
r7号难民营的防护工程建设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为了将这个难民营建设成安全规范的难民营典范,在第一期施工接近尾声的时候,联合国南战区开始对7号难民营展开武器联合搜缴行动。
r行动中,中国维和步兵营在3个搜索区域建立外围警戒并部署了1支快反分队。难民营内人员混杂,100余名官兵冒着炎炎烈日坚守在各个执勤点位上,警惕地关注着人群。
r一开始,难民们情绪暴躁,尽管负责搜缴的战区人员反复解释规劝,但依然拒绝配合。他们拥挤着,试图用人墙抵抗搜缴,中国的军人们则背对背用防暴叉和盾牌筑起两道安全屏障,为搜缴武器人员清理道路。
r潘维征带领全班人员负责看守缴械点,在当天,这里是最轻松的活儿了。按照设想,会有很多难民自动前来上缴武器,不过现场看来,那是不可能的。
r在缴械点附近,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引起潘维征的注意,少年机警地环顾四方,但他鬼鬼祟祟的举止也暴露了他的意图。
r潘维征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但是他的眼神是躲闪的。面对潘维征的询问,少年显得麻木而彷徨。潘维征对他说:把你的武器交出来好不好?这一句话把少年问得有点儿发慌,他马上夹紧双腿,冷淡地回答道:“我不交,我交了就不安全了,如果他们攻击我,我怎么办?”潘维征知道怎么对待这样的小难民,他立马摆手,示意杨山拿来水和饼干。少年看到食物后,立即接了过来,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块放进衣兜,然后将剩余的饼干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就连手缝里细小的渣渣都用舌头舔了再添,然后把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潘维征指指他的衣兜,问那是留给谁的。少年说,他还有个弟弟,因为病了在帐篷里躺着,他想让弟弟也尝一下这好吃的饼干,因为弟弟从来没吃过。
r少年还说,他需要一直在外面战斗,基本顾不上弟弟,即便弟弟死在帐篷里,他都有可能不知道。少年说他一直在外面战斗,潘维征有点儿惊诧,就问他啥时候开始参加战斗的。少年说,7岁那年就开始了,到现在已经5年了。潘维征笑了笑对他说:“你比我的军龄还长呢。”
r看到少年放松了一些,潘维征继续和他聊天,聊少年的家庭和他的人生经历,聊着聊着,少年眼里溢出了泪水。这时,潘维征再次拿出一盒饼干给他,让他带给自己的弟弟吃。看着少年彻底放松了警惕,潘维征才小声对他说:把你身上的武器交出来好吗?
r少年没有立即回应,他站在烈日下,来来回回地走动,焦急地盘算着。是的,纠结是可以理解的,战乱打碎了社会公理并践踏了生存法则,武器在某些时候就是生存的可靠保障。难民营里,那些常年没有一件换洗衣服、没有一勺奶粉和日常用品,孩子只能叼着母亲空瘪的乳头;那些除了武器两手空空,既不能挣钱糊口也不能安享晚年的老人;那些没有天真快乐、没有父母怀抱可供撒娇,尽管稚嫩却已手持武器开始杀戮的少年孩子。这一切,都靠着武器支撑暂时的信念,靠着杀戮延续仇恨。
r经过很长的一段思考过程之后,少年解开腰带,从裆部取出了他的一把匕首,并告诉潘维征,在难民营西边的一棵大树下,埋着三支突击步枪。
r少年的信息很有价值,但是在潘维征报告了埋枪信息,其他队员前去取枪时,遭到了附近难民大喊大叫的吵嚷,即便如此,队员们还是迅速挖出了三支步枪,并迅速转移。就在这时,李英枳的对讲机骤然响起,联合作战中心通报,3名非政府组织工作人员在7号难民营附近遭到袭击,命令正在执行7号难民营武器搜缴任务的中国步兵营立即前往救援。
r这是针对步枪被挖出来的一个报复,李英枳迅速组织精干人员和野战救护车赶往事发地。现场一片杂乱,官兵们展开战斗队形,不一会儿找到了被损坏的车辆。车辆完全损坏还冒着浓烟,旁边一块车厢板上刷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大意是,搜缴武器就有报复。
r既然有车,就肯定有人,李英枳指挥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最后在一片一人多深的草丛里,发现了被捆绑的工作人员,好在并无生命危险。
r返回途中,天空突然下起暴雨。不多一会儿,路上的坑洼处便积满了水。这样的鬼天气,让一切都充满变数,李英枳一遍遍地通过对讲机提醒驾驶员看清路况,小心前行。
r车队冒雨艰难行驶了数公里,驾乘人员突然听到扑哧一声,紧接着车身出现倾斜。驾驶员连忙停车查看,才发现右后侧轮胎爆胎了。大家只好全部下车,迅速更换备用轮胎,在周围担负警戒的步兵营官兵也因此被雨水浇湿了衣服。一切收拾完毕后,车队再次冒雨前行。
r“请注意,前方遇到部落武装设置的哨卡。”最前面步战车里的鲁程俊通过对讲机,向后面及时传达情况。
r听到这一情况,大家的心里猛地一揪,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车队暂停,庄一鸣带领杨山、罗增援等队员迅速跳下车占领有利地势。透过雨雾盯住前方不远处几个模糊的持枪者的身影,做好了一旦出现意外的应对准备。
r鲁程俊带着随行翻译赶到现场,看到一个手持AK步枪,身穿绿军装的醉酒“苏人解”正在向三连连长彭参军张牙舞爪。经过询问,他想要钱,200苏丹镑。钱不多,只是担心会有接连拥来勒索的“苏人解”。彭参军跟他解释一番,没有带钱,他很生气一再比画开枪手势。鲁程俊立即把联络官Hamza喊过来,进行交涉。联络官过来后态度很坚决,语气也很强硬,就是说没钱,让他走开,而“苏人解”士兵也越来越生气,到最后直接拿枪指着联络官就要拉枪机。步兵营警戒人员一看也急眼了,马上压下枪口。鲁程俊看这样下去局势会失控,就吩咐后勤助理拿钱给他。
r等后勤助理取钱回来,联络官已经不在现场。醉酒士兵拿过钱数了数,竟有种不过瘾的感觉,说步兵营这给的是苏丹镑,他要的是200美金。很显然,他们就是来寻衅滋事的。
r“苏人解”兵营就在宿营地对面,而且在从詹布向西这一段区域内,反对派武装分子活动非常活跃。由于车队返回时还需要经过路伊,鲁程俊知道和他们搞好关系非常有必要。但是,这几个武装分子可不这么想。他们继续用枪指着彭参军不依不饶。彭参军和武装分子只有一步远的距离,他也非常担心,如果对方开枪了,那谁也阻拦不了。冷静了一会儿,彭参军慢慢稳下神来,心想:一味推脱并没有用,一味满足他的想法也不可行,他在醉酒的情况下来勒索,并且胃口非常大,必须想办法用计摆脱他。醉酒的士兵看到彭参军他们在犹豫并且小声商量着,便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彭参军的胳膊说,必须给钱,否则不会离开。然后顺手想把彭参军劫持为人质。
r就在争执间,彭参军和“苏人解”两人的手抓在一起,黑白对比异常明显。看到这里,一个想法从彭参军脑子中闪过,他突然改变语气,和那名持枪的武装分子谈起中国对南苏丹的巨额资金援助,中国和南苏丹的深厚友谊。彭参军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但他能确定的是,彭参军的心理攻势起了作用,那名“苏人解”开始安静下来,不再张牙舞爪,不再晃动摆弄他的步枪,慢慢放松了。
r哨兵找来两个凳子,他坐下来,将胳膊肘靠在膝盖上,低着头,整个人呈现出安定和收缩状态。这时候,彭参军不再紧张,乘胜追击,加紧攻势。彭参军直起后背,放大嗓门对着他,几乎是用喊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We Chinese are the brother of you South Sudanese. We help you so much. Give you much money, only expecting you a better life.”(中国人民是南苏丹人民的朋友。我们为南苏丹提供了巨大帮助。中国为南苏丹大量拨款,只希望南苏丹人民能过上好日子。)那名武装分子开始对着彭参军微笑,开始点头,开始对他做出握手的姿势,紧紧拉着彭参军的手一再说:“Yes,my friend.Yes,you are right!”(是的,我的朋友,你说得对!)他指着自己的下士军衔肩章,对彭参军说起与反对派的作战有多么危险。
r彭参军当即接过他的话头,首先承认他的艰辛和危险,紧接着指指他的军衔,再指指自己的军衔,做出台阶的手势。这时,“苏人解”的眼中露出顺从的目光。彭参军看时机成熟了,慢慢站起来并向营地门口走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揽着他,称呼他“my friend”(我的朋友),而他也顺从地跟着彭参军站起来。
r彭参军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询问他,父母妻儿情况怎么样,并告诉他,这200苏丹镑是个人送给他的家人,让他照顾好父母孩子。并且提出来,我们是朋友,请不要再带着你的战友来打劫你的朋友了。这个“苏人解”士兵友好地揽着彭参军的肩膀,连连点头,握住他的手大笑不止。
r就在要把他送出小学大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问彭参军明天的出发时间,而且没了刚才的友好态度。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彭参军握着他的手一再重复“my friend”(我的朋友),开玩笑说:“你准备明天要来送我们吗?”
r最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明天还想再要50苏丹镑。彭参军和大家都松下一口气,彭参军一脸微笑地告诉他,这绝对没有问题。这时,这个“苏人解”醉酒士兵才满意地走出了大门。彭参军他们也一步一步向宿营地域后退,直到他慢慢走远看不清了,才转过身来。就在步兵营官兵们刚刚转身那一刻,突然从他行走的方向传来了清脆的拉枪机上膛的声音……
r步兵营兄弟们加快步伐躲到身旁大车的内侧,这时,一伙各色装扮持枪的武装人员围住了刚才醉酒的“苏人解”士兵,一枪干掉他之后,拿着钱走了过来。
r李英枳下达指令,全体人员回到步战车内,谁也不许出来,然后紧急联系二战区特派官员。很快,特派官员在步兵营人员护送下抵达,带着南苏丹当地官员前来,经过与对方半个多小时的交涉,中方官兵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r数十名身着各色装扮的当地人尽管还端着枪密切注视着车队,但“紧急危机”得以化解,车队继续前行。
r这一天,也是张佳媛的生日。晚上,庄一鸣和大病初愈的张佳媛并肩走在红泥土地上。张佳媛说:“从转士官后,父母正式向我宣布可以开始考虑个人问题时,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一直觉得比较矛盾,宝鸡毕竟是我长大的故乡;可我这个情况,两年后也得退伍了,那时如果没嫁人肯定要回去的;如果结了婚就落在外地,但我父母怎么办啊。”
r庄一鸣说:“可以带在身边啊。”
r张佳媛说:“他们是说我落哪儿就跟着去哪儿,但我不想让他们折腾啊。”
r庄一鸣说:“但是宝鸡确实不适合你回去发展。”
r张佳媛说:“真是很矛盾。”
r庄一鸣有些茫然,他努力地劝她说:“顺其自然吧,想多了也没用,徒增烦恼,还记得上次来信,你说什么特殊环境、特殊条件下的特殊反应,我想这个也是吧,说不定等回国一切都好了。”
r张佳媛说:“不是那回事,这个矛盾是你带来的。”
r庄一鸣一愣:“我带来的?”
r 着急。”r庄一鸣说:“是的,这个我有原因,不过你也是太迟钝了。”
r张佳媛说:“我就这样啊,喜欢细水长流的那种慢慢培养出的感觉,喜欢追求过程的细致。可以先让你做个心理准备,别说在这儿八个月,回国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咱们还可以慢慢培养啊。你又不用急,我还年轻就更不用急了。”
r庄一鸣说:“速食爱情这种提法是片面的。因为感情的问题一人一看法、一人一方式。如果两人一见钟情,速食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如果总是拿自己的爱情观衡量他人,那是不可能得出真正答案的。有理由相信,如果牛郎织女、梁山伯祝英台等存在的话,他们肯定向往羡慕这种速食爱情呢。”
r张佳媛打断他的油腔滑调:“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比较强调过程,开始我就对你没印象,后来慢慢觉得你挺不错的,决定慢慢开始和你接触,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心里是会有一定压力的。”
r庄一鸣有点儿失落:“也许这段时间短暂而片面的接触,根本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只是我一个人在那里瞎忙活。”
r张佳媛说:“你这样就不对了,以你阅历这么丰富的人应该觉得已经了解我了,做不成恋人总还能做知己吧,只是不要给我太多压力就好。”
r庄一鸣送的生日礼物,是四根红烛。那晚烛光下的许愿,那晚根本不用刻意去记着,因为都已经永远美好地定格在了张佳媛的记忆中。
r炊事班准备了很多菜。除了步兵营的战友们,其他分队来的也比较多,有工兵大队的王路、排雷分队的张振鹤,还有医疗队的明月、丁蓉、吴志英。
r张佳媛感动地说:“真诚地谢谢大家,包括炊事班的班长们,真心地谢谢你们!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非洲大地上,以这样一种方式度过我的24岁生日。”
r坐下以后,大家嚷着要喝酒,要知道,在这里弄到点儿酒绝非易事。出国前,丁晓华在国内托运了几箱啤酒到朱巴,4个月后才到达这里,而且只剩下了一半。幸好还有一个小冰箱,丁晓华提前两天就把它们塞进去了。
r啤酒罐被冻成了冰疙瘩,第一罐刚喝了一半,庄一鸣的胃就被冰得快痉挛了。
r看着庄一鸣皱着眉头,张佳媛心疼地说:“这样太伤胃了。你以后别喝直接拿出来的,最好喝常温的,实在想喝凉的也拿出来放会儿再喝。”
r丁蓉和她开玩笑:“我的胃也不舒服,你怎么不管管我?”
r张佳媛笑着说:“我说的是你们,行了吧。”
r王晓丽也说:“这冰的真得少喝,尤其是干活回来体温较高的时候,更不能空腹直接猛灌,这样对胃刺激实在太大了!”
r张佳媛说:“你们这些男人要好好听医生的建议,这里可是有胃肠病专科毕业的呢。”
r庄一鸣挥挥手:“我的胃一直比较皮实,我常说吃生铁都能消化。”
r张佳媛吃了一块黄瓜说:“你别吹了,你怎么不能消化药丸?”
r庄一鸣笑笑说:“上次可能是吃那个白色的鬼药丸给卡了一下,加上那个药特别苦,搞得我两三天都觉得嗓子特不爽,再加上有次打完球猛喝了一罐冰镇啤酒,心理加生理二重作用,致使胃闹了一点儿小别扭。我吃了一些吗丁啉,又注意了两天饮食,只喝稀粥,吃软和的东西,现在已恢复正常了。”
r张佳媛插话说:“至于那个大白丸,我每次吃也是卡得难受,而且超苦,我现在每次吃完都要立马含一颗你上次给我的那袋子糖果,好甜哦!而且那药吃完我别的反应倒不大,就是总腰疼,还只是左边腰疼。每次中午吃完药晚上就开始疼,疼个三四天就好了,下周一吃药腰又该疼了,都这样循环好几周了。医生建议我去做B超查肾功能,我还没去,准备先拖着过段时间再说吧。骨科薛博建议我倒着走走路会好些,所以现在晚饭后散步我都倒着走圈。其实人正着走习惯了倒着走还挺累的呢,走两圈就出汗了,不信你试试看。”
r看着庄一鸣和张佳媛只顾两人说话,大家不满意了。王金路故意说:“你这是过生日还是相亲?给别人留点儿机会行不行?”大家一阵哄笑。
r庄一鸣转过来说:“你们不懂,我小时候是身体倍儿棒,百毒不侵。记忆中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药就是白色的陀螺糖,说是肚子里面有虫,杀虫吃的。现在这种药已经没有了,不过记忆中那种药甜甜的,麻凉麻凉的,口感很不错。”
r王金路说:“那玩意儿打虫的,虫子能直接拉出来。”
r一句话大家都不乐意了,大家都说王金路太粗俗。哄笑一阵后,又碰了一杯。
r张佳媛看着剁椒鱼头说:“我最爱吃这个,特别是上面的红辣椒。”
r庄一鸣说:“吃多了就要上火,一上火就口腔溃疡,脸上出痘。”
r王晓丽说:“不过现在上了年纪,出痘也没事了,就那么几个,不会像以前那样集团化出现了。”
r张振鹤说:“给大家讲个故事,都说吃辣的人心宽体胖。我大学有一女班长,身高体壮,大大咧咧的,可谓嗜辣成性,宁可餐无肉,不可食无辣,甚至弄瓶辣椒直接就吃起来。有次我们在地摊上吃重庆酸辣米线,平时辣椒可能都有掺假,那日可能都是正宗的川椒,那家伙越吃越上瘾,到最后汗出如浆,呼吸急促,一不小心竟昏厥休克了,搞得我们手足无措。我们学院和一五四医院隔壁,我们四个男生轮流背她往医院跑,跑到门口她醒过来了,还一个劲地叫过瘾呢。”
r大家一阵大笑,张佳媛说:“你说话太夸张,我才不信。”
r每人喝了五六罐啤酒之后,都有些醉意了,最后又吃了蛋糕,开心地互相抹得满脸都是,直到半夜才罢休。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