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牧民才崩几乎成首都网红了!
r他的一张一头红色英雄发、身着黄色龙袍、一脸憨笑的照片,在微信和微博上迅速传播。
r有的赞叹:“牧民汉子太英俊了!”
r有人戏呼:“吐蕃入主中原啦!”
r有人评论:“藏族人太幽默了!”
r这是2016年冬天的北京。应西藏牦牛博物馆的邀请,前来参加“牦牛走进北京——高原牦牛文化展”开幕式的才崩从藏北草原启程,来到拉萨,第一次坐上飞机,第一次来到首都北京。到达北京的那天晚上,我到首都机场迎接,我特意嘱咐司机,一定要从东三环走,通过长安街,去往首都博物馆。才崩看到了车窗外以往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中央电视台,看到了天安门,华灯闪耀,流光溢彩,才崩满眼惊讶和喜悦,他说,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够来到北京。
r我与才崩相识于2012年9月。我们西藏牦牛博物馆筹备小组开始的第一次万里之遥的田野调查,第一站就是那曲地区比如县夏曲卡,第一个夜晚就住在才崩家。
r才崩的家在大约海拔四千三百米的草原上,秋天的牧场,草原已经染上了金黄色,辽阔的牧场上散牧着他家的牦牛。正是牧归之时,才崩吆喝着牦牛,把母牛拴上挤奶,还要奔忙着追逐那些调皮捣蛋的牦牛,忙碌了好一大阵才坐下来接受我们的调查访问,告诉我们他家养了多少牦牛、牦牛的习性、牦牛的产出收入等等。才崩起初不懂得我们这些城里人为什么对牦牛那么感兴趣,我们跟才崩解释,我们是要建一座牦牛博物馆,就是要为在藏族的生存与发展中做出贡献的牦牛盖一座宫殿,聪明的才崩很快就明白了。他说,他懂了,他以后会帮助我们的。
r到了晚上,牛粪火炉烧得暖暖和和的,才崩热情地为我们煮上牦牛肉、打好酥油茶,边吃边聊开了。才崩不善言辞,话不多,却是家里的主事者,家里养多少牛羊,什么时候去挖虫草、卖什么价、盖房子,买汽车,外出朝佛,甚至姐姐生病到哪里去医治,都是他拿主意。跟才崩交流,你问他什么,他才告诉你什么,你要是不问话,他就默默地微笑着。才崩是个很有能力的牧民,他把这个家建得非常好,井井有条。虽然是个牧民之家,但起居室、佛堂、仓库,安排得恰到好处。才崩家给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特别的干净,才崩自己不吸烟也不喝酒,以致我们吸烟的人都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把烟头扔在哪里,这与别的牧民家很不一样。我问才崩,有没有磕长头去过拉萨,他说,那是当然的。他专程去拉萨朝佛有两次,第一次是自己跟乡亲一起磕长头去的,第二次是给村里乡亲磕长头当后援的。问到磕长头去拉萨有多辛苦,才崩说,从夏曲卡到拉萨有五百公里左右,要磕两个多月,开始那一周,累得不行,全身胀痛,一周以后就轻松了,随着拉萨越来越近,也越磕越快,感觉也会舒服很多。第二次是当后援,不用磕头,就是给磕长头的乡亲跑前跑后、烧茶做饭。到了拉萨,磕着长头到大昭寺和布达拉宫,见到了释迦牟尼像和观世音菩萨像,所有的艰辛都没有了,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r那天晚上,才崩安排我们一行四人住在他家的佛堂里。其实我们外出旅行都是准备了睡袋的,没有想到,虽然只住一夜,才崩为了我们的到来,居然买了四床崭新的被子,这让我们真过意不去。虽然我们知道这里出产虫草,牧民手头比较宽裕,但四床新被子毕竟花费不少啊。当然,这跟我们调查小组中的尼玛次仁是才崩的远亲也还是有关系的。才崩把佛堂里的炉子也生上了牛粪火,只留下佛堂里观世音菩萨前面一盏长明的酥油灯,虽然海拔比较高,但那一夜睡得真香啊。
r再次见到才崩,是第二年。才崩开着自己家的皮卡车,拉了一车物件,从藏北草原遥遥几百公里来到拉萨,由尼玛次仁领着,来到我们筹备办的临时住所。才崩卸下的物件,摆了半个院子,那都是他收集的自己家里和村里邻居的驮牛用的鞍子、打酥油的木桶、牦牛毛编的垫子。我很惊讶地看着才崩,他说,这些都是捐给牦牛博物馆的,有用吗?我说,太有用啦!才崩还按照博物馆的要求,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给每一件物品写上名称、年代、用途,例如驮鞍,是他爷爷辈留下的,他就计算多少年,曾经去过多少次盐粮交换,算起来已走过了几万里路。别看这些只是普通的生产工具,那可真是牦牛与藏族牧民关系的物证啊。才崩真是个有心人,有的牧民因为开上了汽车,觉得再也用不上牦牛驮鞍了,就当木柴烧了,而才崩却是真正懂得牦牛的人,把这些物件给我们博物馆收集起来了。为此,当天我发了一个微博说这件事,首都博物馆原馆长韩永看到微博之后激动地发表评论道:“这是一批非常珍贵的藏品,对于反映以牦牛为主要工具的生产关系,有重要意义。”我问才崩,这得要多少钱啊?他说,您是一个汉人,来到西藏为我们建牦牛博物馆,我们是放牧牦牛的人,怎么会要您的钱呢?我接触的好几个牧民捐赠人,说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话,好像商量过似的。我说,那我们给你的车加点油吧?才崩说,那也不要。那些纯朴的牧人很多次让我如此感动,成为我筹建牦牛博物馆的源源不断的动力。
r此后,我与才崩成为好朋友,他到拉萨来都会到我这儿坐坐。每次见面,都要行藏北牧民的贴面礼。还有一次,我们居然在熙熙攘攘的冲赛康市场不期而遇,我们都觉得是很有缘分的。最有趣的是,我觉得才崩那英雄发很好看,便东施效颦也来了一条,回到家里,我让才崩给我系上,发现自己显得太可笑了。
r2016年年底,我们要到首都博物馆展览,其中一处重要的牧区场景复原就是要在博物馆里支起一顶黑色的牦牛毛帐篷。虽然我们馆里的工作人员多是藏族,但年轻人哪里搭过帐篷呢?于是,我再次把才崩请到拉萨,在我们博物馆的广场上,让才崩给年轻人现场示范搭帐篷的所有程序,一步步地把帐篷支起来了,并让年轻人一一记录下来,这样才使得我们后来能够顺利地把这顶帐篷在首都博物馆的展厅里支起。
r才崩来到北京,仍然系着他那火红的英雄发,走到哪里都很是抢眼,特别是北京的记者们哪见过这个啊?缠着才崩又是拍照又是采访,可才崩一句汉语也不会,见到陌生人更是无语,记者们于是描述才崩时就写他那火红的英雄发,写他的嘴角总是往上翘的,还通过翻译得到才崩的寥寥几句话:我们是跟着牦牛来到北京的,我们很高兴。
r参加完开幕式,才崩和另外两位牧民捐赠人日诺和曲扎去往天安门广场,好奇的人们看着才崩的英雄发,才崩能够感受到那种瞩目,有一种高原人的自豪感。
r 红照。r顺便说一句,才崩这次到北京买了一部iPhone7手机,并且会使用微信了,不过用的是藏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他,不懂藏文没关系,可以看他发的图片啊,他的微信号是CB19750101。
r[桑旦拉卓读后感]
r才崩,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的第一印象是多好的一个牧人啊!
r才崩是通过我们的同事大叔尼玛次仁认识的。对于一个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讲,博物馆一词的概念实在是模糊,但他听说可以把牦牛和牧人生活展现给更多的人,让子孙后代不再遗忘祖辈留下的智慧,他几乎想把自己所能给的东西全都无偿捐赠给西藏牦牛博物馆,只要博物馆里能用得到,相对于金钱,他似乎从来没有和博物馆联系在一起。
r现在的经济社会发展得很快,包括经济滞后的牧区,也是有一定的发展,尤其是产虫草的地区,它带来的经济效益,还是很大的,使牧民们的钱包一个个鼓了起来,但对于没有什么理财观念的牧人来讲,把财用得恰到好处实在是一件难事。有些年轻的牧民,就会选择在各种高级餐厅铺张浪费或者在各种夜店消费,高价购买连自己都不会念其名的奢侈品包包、服饰,有些觉得游牧生活的经济利润远比不上虫草,便不再从事牧业,低价卖出家中牲畜,更有些正在念书的学生认为自己以后可以挖虫草,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便整日在学校无所事事。
r经济增长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给生活带来很多便利,用不好它也能伤到自己、伤到他人,而且会伤得很重。
r当然也有像才崩这样的牧民,会很好地支配卖虫草的收入,也能一如既往地放牦牛,过着游牧生活,对家里每一头牦牛的姓名、年龄、习性都了如指掌。即使有一天,没有了虫草收入,也不会措手不及。庆幸有这样的牧民,也希望有更多这样的牧民,这样我们的游牧文化、牦牛文化才能得以延续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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