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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面、野馄饨,温暖疲惫的胃

作者:记者 宋诗婷 摄影 于楚众
城市的夜宵属于食客、酒客、游客,也该属于那些为夜晚服务的人。

在青岛那几天,我问过出租车司机、晨报记者、酒吧老板,想知道下了班之后,他们都去哪里犒劳自己的胃。

野馄饨和四方的鑫明明拉面,这几乎是每个青岛人都会提起的深夜食堂。有一天,做完采访已接近午夜12点,我和摄影师盘算了时间,准备去探访夜里的鑫明明拉面。

只做拉面

鑫明明是“四方四大拉面”之一。“四方区”是已作古的地界,2012年,青岛重新划分行政区,“四方区”已不复存在,如今,当地人称这片区域为“老四方”。

“四方四大拉面”是老青岛人舌尖上的记忆。新中国成立之后,老四方区是青岛最重要的工业区,棉花二厂、玻璃厂、机械厂等国营大厂都在这片区域建厂。因为主要服务于工厂工人,老四方的饭店形成了经济实惠、简单快捷的传统。

大约20年前,老四方区紧挨着的几条街道上先后开了四家拉面馆,名字还有些相似。平安、鑫顺、鑫明明、鑫源,这四家拉面被青岛人并称“四方四大拉面”。逛四方街,吃四方拉面,是很多老青岛人的暖心回忆。

鑫明明是这四大拉面中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无论白天太阳多大,热得多密不透风,夜晚的青岛却总是凉爽的。我和摄影师深夜来到这家位于宁化路和嘉兴路交界处的拉面馆。像所有老而小的饭馆一样,鑫明明的店面很不起眼,面馆的招牌很简陋,白底红字,夜里闪着黄色的光。

店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喝酒的食客还未散去。店内分成两间屋,每间八张桌。店的最里面是后厨,说是后厨,其实煮面、炖肉、走菜、收钱都在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屋子里完成。穿灰色跨栏背心的伙计站在窗口,右边是煮面的汤锅,左边是切好的成盘牛肉。客人在窗口点了面,坐在伙计身后的拉面师傅就起身备料,他和伙计有说有笑,不足半分钟,一坨拉好的面就被他漫不经心地扔在面汤里了。

与那些集合了海鲜、烧烤、炒菜的夜间店面不同,鑫明明很专一,只管满足食客的温饱,除了一款每碗三两的拉面、切片牛肉和几款饮料外,什么都不卖。想吃烧烤?出门右转,去隔壁家买。

煮面、走菜、收款一手抓的伙计姓刘,今年才30岁,却已经在鑫明明拉面馆工作了15年。我问他店里的面和其他三家有什么不同,小刘很实诚,“没啥不一样,都是拉面。”

事实上,青岛的拉面和我们常吃到的西北拉面确实有些不同。当地的面条颜色略深,口感绵软些。汤底里加了酱油和咖喱粉,所以是棕色而非乳白色。配料也有讲究,面馆提供给食客的都是灯塔米醋,当地的一个老牌子。

我趴在出餐口和小刘聊天,顾客一个接一个点餐。大套、小套、单点加肉……他们用的都是我听不懂的暗语。其间一位出租车师傅风风火火跑进来,“大碗加面,细面,快点儿,饿死我了,接班后还没吃过饭。”师傅刚端走面,两个青岛小哥又进了门,看起来是刚喝过一轮酒,“两个大套,两瓶可乐。”点餐的小伙儿舌头有点硬。也有人要打包带走,小刘拿了塑料袋打包面,刚出锅的面冒着热气,热气熏到了拎着袋子的大姐,“哎哟,哎哟,太烫了!”大姐不禁娇嗔起来。

四年前,鑫明明拉面开始24小时营业。“起初客人不多,后来就渐渐多起来了。”小刘说,后半夜来吃面的人大多是喝了酒的,开酒吧、夜店的,出租车司机和夜间施工的工人们,零点到3点是高峰时段,3点之后几乎就没有人了。“好些都是熟客,隔三岔五就能见到。”小刘说。

野馄饨摊的战争

从鑫明明出来,我们顺着来时的街道往大马路上走,高架桥底下有家野馄饨,那是青岛人的另一处深夜食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岛兴起了这款吃食,巅峰时,每隔几个路口就有一家野馄饨摊。

野馄饨摊是可以流动的,每天晚上8点之后,各个馄饨摊就开始营业了。摊主把摊子架在路口、车站或者高架桥下,在马路空地边摆上小桌子和小板凳,简简单单就能营业接客。

当地报社的朋友说,很多同事都是野馄饨的常客。接热线的记者、排版的编辑,他们常常半夜下班。下了班,可选择的夜宵不多,野馄饨是最常吃的东西。“有时候,一个野馄饨摊上能碰上好些熟人,毕竟,夜间出没的人来来回回就是那些。”

当天桥下的那家野馄饨摊属于一对小夫妻,看起来经营的时间不长。馄饨、烧烤、小海鲜、毛豆花生和能吸出骨髓的大骨棒,这些都是野馄饨摊的经典菜品,小夫妻一样没落下地学来了。男人烤串,女人煮馄饨,收拾小餐桌,这几乎是每家野馄饨摊的分工方式。

馄饨是事先打包好的,分成小份,装在塑料袋里。客人点一份,就煮一份。据说,早些年的野馄饨馅儿大皮薄,煮馄饨的锅底是用大骨头汤熬制的,汤味浓厚。今天的很多野馄饨汤底依然是骨头汤,但野馄饨的个头显然变小了。也许是为了降低成本,也许是为了提高出锅速度,馄饨个个皮多、馅儿少,滋味还是原来的滋味,口感却差了不少。

来吃这家之前,朋友还带我探访过青岛最著名的野馄饨摊——老谢烧烤野馄饨。除了馄饨和烧烤,他们家还有另一个招牌菜“棒子骨”。棒子骨的肉不多,因为吃骨头肉是其次,用吸管喝白色的骨髓才是重点。

老谢家的野馄饨在延安路公交车站旁,开了好些年,青岛无人不知。去的那天很有戏剧性,我们赶上了城管突击检查,老谢家的烧烤炉子被端了,城管倒掉炉子里烧得正旺的炭,却饶过了那数十张饭桌和冒着热气的馄饨汤。老板很淡定,不争不吵,老板娘继续煮着馄饨。食客们也很冷静,最多抬眼看看热闹,该吃就吃,该喝还得继续喝。

看着眼前这状况,朋友打趣说:“你换个题目吧,写‘青岛夜宵何去何从’。”“哈哈,我看行。”

第二次去老谢家,我目睹了另一场战争。晚上11点多,一伙儿客人来吃饭,其中一个男人牵着条毛色黑亮的大狗。老谢家的馄饨摊里总有两只小土狗,黄白相间,很温顺的模样。客人没坐多久,那大黑狗就发起了脾气,它扑向两只小土狗,疯狂地扭打起来,主人根本拉不动它。这可吓坏了小土狗和身后的老板娘,几个人冲上去,边吼边拉架,总算叫停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两只小土狗夹着尾巴跑到老板娘身边,老板娘心疼地帮它们检查是否受伤。“吓坏了吧,吓坏了吧……”灯光下,小土狗舔舔鼻子,盯着主人看,老板娘也怜惜地抚摸,盯着它们看。

后半夜的野馄饨摊,意料之外的柔情,这图景大概是我在青岛记忆最深的画面。夜里的人真容易动情呀,我不禁自省。

(感谢七城、《青岛晨报》于滈对本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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