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吗?
r r哪儿有那么快。
r和这小丫头在一起,我们的表象氛围常常是一派平和,甚至偶尔还接近友好。我稳稳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饶有兴味的,如猎人在赏玩枪口下的猎物。作为老江湖,刀光剑影是该藏得深一些。只是,她也太深了吧?
r唐,珠。
r嗯?
r你,到底是什么人?
r什么意思?
r我通过公安局的朋友在户籍网上查了你的身份信息,全都是假的。
r她鲜明地蒙了一下,没有应答。莫非她没有想到吗?这对我而言是多么简单的事。
r你到底叫什么?
r……
r老家到底在哪里?
r……
r这么底细不明,还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你就打算这么和我合作吗?
r我握着茶杯,杯身微凉,水却烫热,正冒着袅袅水汽。这杯子的隔热效果算得上良好,正如她清白无辜的神情被她用来轻车熟路地隔绝真相时,其功能也值得点赞。我倒要听听,她能说什么。除了真相,说什么都是谎言。任何谎言都搁不住查证,任何一个谎言都需要一个连环套般的谎言系统,那必是一个越补越大的窟窿,我倒要听听她会造出一个怎样的豆腐渣工程。
r可她沉默。
r看来,我不得不怀疑你和我合作的诚意了。
r那,就不合作吧。
r果然没有诚意。
r她木然,一副死猪且由开水烫的样子。这小母猪。
r分手吧。
r分手?
r对,你们分手。
r不和你合作,我就得分手。这是什么理由?
r身份可疑,知道得也太多,还和金泽这么好,这都是理由。我喝了一口茶,笑起来:也只有金泽那个傻瓜才会没头没脑地引狼入室,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r是啊,金泽真是一个傻瓜。她也点头感叹。
r还有,你也太有脑子,太有脑子的人在他身边,这个我很不喜欢。不过,你们分手后,如果你还愿意来我这里,我也不拒绝——还很欢迎。
r我的脑子你不是很不喜欢吗?她又是鲜明地一蒙。
r在金泽身边我不喜欢,在我身边那当然是另一回事。而且,降伏你这种妖精,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胃口,更有这个胸襟。
r微微抬高水壶,将开水冲入茶壶,八分即好。我慢慢做着这一切。“我有……也有……更有……”我对自己这话的句式很满意,运筹帷幄,成竹在胸。正是我该有的气势。当然,这么说只是调戏一下她。她的身份证是假的,那么以前告诉我的所有信息也都一定是假的,她的心机,太不可测。这样的心机不能为我所用,固然有些可惜,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她真的愿意归我所用,我能毫无顾虑地用吗?
r利刃非己,当弃则弃。好在利刃也不止她这一种。和人这种利刃相比,还是物之利刃使得更放心些。
r即使和金泽分手,我跟你也绝不可能。她说。
r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我不生气。可我还是想解开一点点困惑:我就奇怪了,在你心里,我怎么就不如金泽呢?他是比我年轻,可年轻有什么好?就会使蛮力,而且也不会永远年轻。再说我也不是那么老,也比他成功。钱多不是坏事,是不是?跟着我你就不会再吃苦。这是多明白的道理呀。
r年轻,蛮力,成功,吃苦,这些词在我这里都另有歧义。至于道理,越明白的道理越可疑。
r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到底哪儿比我好呢?
r他简单,干净。
r简单倒是真的,干净?那可未必。他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一个。你知道他有过多少女人吗?我有过的女人当然也不少。那我怎么就比他不干净了?小妹妹,你是冰雪聪明,我知道你以为我是拿你调调胃口,我告诉你,金泽也不过是大鱼大肉吃腻了,现在也吃不起了,才会想起清粥小菜。
r所以说我跟你绝不可能。说到底,你有的也不过是一个字:钱。如果没有钱,你好意思来说什么成功?你有的无非就是钱,你衡量这个世界的标准也就是钱。你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会冲着你的钱来,都是冲着你的钱来,所以你也在用钱来收购所有看上的女人。她笑:总而言之吧,如果我跟了你,你也一定认为我也是那种女人。
r你是例外。
r这是你为了达到目的而实施的习惯性撒谎。等到我真跟了你,你会想,这块难啃的骨头还是被我的金牙给啃下来了,也不过如此而已嘛。她面色平和:我不是例外。在你心里,女人没有例外。你对我,只是兴趣,金泽对我,则是感情。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本质不同。当然,你这样我也很理解,但是理解不等于认同。对于你,我无法认同。
r我倒是笑了。这丫头,可真刁。刁得也真准。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准。在女人问题上,我一向是个很难打发的人。太蠢笨的,我会鄙视。太聪明的,我有戒心。太漂亮的,我担心不忠诚。太平凡的,我又绝不满足。之所以对这个丫头有兴趣,是因为她行事聪敏,处世低调,尚可利用,且正是和金泽恋爱中——试想一下,如果真能把她从金泽那里抢过来,就相当于曾经的奴才打败了老主子家的少爷,该会有充分的快感吧。
r你怎么就认定他对你不是兴趣而是感情?
r你不是说我很有脑子吗?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岂不是太辜负你的表扬?
r好吧,就算他比我高尚,他对你是感情。那你以为他就会对你一心到底吗?
r这个不重要。金泽有可能会爱上别人,我也有可能爱上别人。这都没问题。我在意的是,最起码眼下这个阶段,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一个观点忘了是谁说的,我很喜欢:所谓专一,不是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而是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
r她突然站了起来:真可笑,我还跟你说这些。其实懂的人不用说,不懂的人说了也是枉然。咱们还是省口气儿暖暖肚子,别糟蹋那些好词好句了。
r我啜饮着铁观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现在,看着这个丫头,我已经很讨厌她了。
r那就抓紧时间爱吧,在这之前,我可以暂时替你保密。需要我保密吗?
r她微微颔首:谢谢。
r不过,做这种好事,我不是很有耐心,你最好快点儿。我做出了一副诚恳的神情,应该能恶心到她吧:你这么不清不楚的,危险系数很高,我不能辜负金局的委托,得为金泽的安全着想。
r她再也无话。起身离开。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这个臭丫头,她会听我的话的。她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我甚至不用告诉警察,单只金泽姑姑这一关她就难过,更别说还有金泽。金泽会连这个都不在意吗?爱情究竟有多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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