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70后”新生代画家李政恩,汲取了“85美术新潮”以来从新文人绘画到实验水墨的经验教训,又多了一份清醒和理性;站在古今中外绘画大师的肩上,更多了一份智慧和成熟。他已从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的双重挤压下,从坚守与颠覆、创新与自我否定的迷茫中走出来,重新确定了坚持民族特色为本体,坚持自主个性为主体的创作道路。他认为,“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不是一句自我安慰的口号。中华文化作为东方文化的代表生生不息几千年,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价值,任何时候不可能被西方文化同化和消解。作为中国画的精华,山水画在新的世纪必然会焕发出新的魅力。探索中国山水画之道,破解山水精神的基因,正是我们的使命。
道,是至深至浅的中国哲学概念,用在绘画上,可以将其理解为中国画的本原、本体、原理和规律。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自古知难行易,政恩说,我不敢说接近了道,我只是探道路上的苦行者和追问者,只是在知与行的交替实践的过程中,有一些心得而已。
作为同道中人,与朋友坐而论道,分享心得,可谓如沐春风。政恩不善言辞,但在多年的交流中,我还是探得了他的些许想法和观点。
先说山水画的自然基因。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细胞,“天人合一”是中华民族朴素的自然观,也是中国文化的主要源头。中国人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社会与自然的和谐。在西方“人定胜天”竞争文化和科学主义的影响下,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矛盾日益突出,而东方“天人合一”的和合文化则可成为破解西方文明困境的重要启迪和参照。
山水画的宗教文化基因。出身于皖北书香门第的李政恩,自幼受祖父影响,打上了儒家文化的烙印,而立之年又皈依佛教,习禅悟画。中国山水画深受儒释道三种文化的影响,无论三种文化有何差异,但其共同点在于都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政恩的画渗透着一股正气、清气、和气,体现了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也是山水画的高境界所在。
山水画的家族基因。中国山水画不是孤立的艺术,诗书画印是通向国画大师的全套必修课。山水画强调以诗为魂,以书为骨。政恩的山水画,画中有诗,诗意盎然,偶尔还会题上自己原创的格律诗,相映成趣;以书法的骨意入画,点画之间有金石之痕。国画大师中,诗书画印俱佳如黄宾虹者,可谓凤毛麟角。潘天寿讲,不要求诗书画三绝,但要追求诗书画印四全。在“70后”画家中,诗书画印都有所涉猎者,少之甚少。当代书画大家孙其峰先生有八字箴言曰:得过且过,贪得无厌。政恩就是在生活上清心寡欲,得过且过,学艺上兼收并蓄,贪得无厌的人。
山水画的笔墨基因。笔墨是中国画区别于西画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中国画最有意味的形式所在。笔墨不仅是中国画独特的媒介,更是有效传达中华文化、民族精神的最出神入化的语言形式。以书法见长的政恩擅长中锋用笔,笔下的线条具有力度、弹性与厚度。辅助于侧锋,使线条形态多变,线性表现力凸显,画面节奏感增强。线条看似简单,但亦分阴阳、五色,政恩笔下的线条经得起审视,笔笔精到,笔路清晰,争让有度,随意而不草率,流畅而不油滑,深得“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妙。笔我合一,笔墨合一,笔笔是墨,墨墨含笔。政恩擅用润墨,但只求意味,不求浑厚,层层附加,意蕴华滋。
山水画的时代基因。笔墨当随时代,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绘画的变迁也是时代现实之于心灵的映照。江山千古不易,太阳底下无新事,体现笔墨的当代性不是在山坡上加片梯田,山脚下画个别墅那么表皮,也不是实验水墨彻底颠覆传统那么简单。在不失国画主体性的前提下,政恩也在努力探索以彩墨来拓宽中国画的表现形式,他创作的彩墨江南、皖南民居在当今画坛可谓独树一帜。谈起山水画的创新,政恩的说法自信而谦逊:我主张以传承为主,积量变为质变,创新不能拔苗助长,只能水到渠成。黄宾虹一扫画坛衰微萎靡的状态,于晚年变法完成了古典向现代山水的转型,齐白石则根植乡土民间,于衰年变法形成了大俗大雅的风格。我们只有全面地深入传统,才能发展传统,超越传统,创作出具有时代性和世界性的作品。山水画是一生的修为,我的路还很长,且问耕耘,莫问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