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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厨房饭菜香，楼上厕所马桶响。楼上邻居把厨房改成卫生间，让楼下邻居心理不舒适。理论不成，双方闹上法庭。2017年春节前夕，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垂直相邻方享有心理舒适权，判决楼上邻居将厨房和卫生间的位置恢复原状。法院为何如此判决？

装修婚房互换厨卫

“80后”刘军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就业。蜗居6年后，他攒足了首付，于2013年8月以按揭方式购买了一套10楼的高层公寓。

在上海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着实不易。刘军与女友曾琳都是来自外省的寒门学子，当初苦于没有房子，两人一直忙于奋斗而忽略了婚姻大事。如今，有了安身之所，刘军与曾琳开始忙着结婚事宜。他们憧憬着未来，甚至自己动手为房子设计了几十张图纸，但都不满意。

2013年8月下旬，刘军和曾琳专门请来了一家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对方提议：“这房子户型格局比较差，可以把厨房、卫生间换个位置。”见刘军有些顾虑，设计师拍着胸脯称其是有资质的装修公司，工程改造没有问题。

厨房和卫生间中水电气的管道多，改动位置是复杂浩大的工程。由于装修不能私改天然气管道，刘军好不容易疏通关系，在原来的卫生间用明管铺装了管道，还在原来的厨房做了防水处理。为此，刘军多花了近2万元装修费用。

工程进展顺利，房屋装修好后刘军和曾琳一直未入住。直到2014年5月，小两口度完了蜜月，才正式搬入新家。

责令整改被拒绝

2014年5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刘军楼下住户王兰英的儿子陈东告诉父母，今天要带着女朋友回家吃饭。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王兰英和丈夫陈大海欢天喜地地下厨烹调。正忙得热火朝天之际，厨房上方突然传来抽水马桶的冲水声，王兰英好生奇怪。但因为忙着做菜，她没有顾得上理会此事。

王兰英家的餐厅紧挨着厨房。午饭时分，陈东带着女朋友进了家门。看着儿子的漂亮女友，王兰英乐得合不拢嘴。一家人在餐桌前坐定后，刚准备动筷子，厨房上方又传来马桶的冲水声。“这是怎么回事呀？”王兰英赶紧起身要到楼上询问究竟，但被老伴儿陈大海拦住了，“吃饭、吃饭，改天再问”。王兰英讲究卫生，总是将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一点儿异味都没有。接连传来的楼上马桶的冲水声让她感到恶心，一口饭也吃不下。

儿子的女朋友走后，王兰英和陈大海来到楼上，敲开了刘军的家门，询问为何自家厨房位置上面有马桶的抽水声。刘军照实说明原委。王兰英直言不讳道：“你家装修也太任性了吧！建筑结构怎么可以随意改动！”岂料，刘军更是直来直去：“我改造自家的结构，又没有侵犯公共部位，请你少管闲事！”

刘军的一顿抢白让王兰英十分恼火，噎得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应对。陈大海看不下去了，插了话：“你在自家装修本无可厚非，但不能给邻居生活带来影响。现在，你把卫生间改成了厨房，把原来的厨房改成了卫生间，如此一改，直接影响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吵成一团。见对方如此无理，陈大海拉着老伴儿来到物业公司，要求其介入处理。物业公司派员工上门查看后，先后两次向刘军夫妇出具了《违规行为整改通知单》，但刘军夫妇置若罔闻。其间，因陈大海被查出患有重症，王兰英陪老伴儿看病，无心理会此事。

心理舒适权受保护

2016年3月，陈大海因病医治无效去世。失去老伴儿后，王兰英心情不好，她甚至怀疑老伴儿患病是楼上移动卫生间位置破坏了自家的风水所致。一气之下，她将刘军夫妇起诉至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

王兰英在起诉时表示，刘军夫妇在装修婚房时违反物业管理法规，擅自对住宅结构进行根本性改变。根据涉案住宅楼的施工图，厨房没有防水设施，将厨房改造成卫生间后患无穷。因此，王兰英要求刘军夫妇将自家住宅中的厨房和卫生间互换至原来位置。

法院开庭时，刘军提交了自己与装修公司签订的《房屋装修合同》，证明装修时对改造的卫生间做了防水处理，且事实上也没有造成对楼下的损害；并且称，他们对自家住宅内部的布局改造不涉及公共部位，既没有侵犯相邻方的空间权利，也没有对他人生活造成影响。即使卫生间有响动，也很微弱。楼下邻居应该承担合理的容忍义务。

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审理认为，刘军夫妇将厨房和卫生间互换位置后，确实造成了楼下住户心理上的不适，应当停止侵害，排除妨碍，遂作出让刘军夫妇整改的一审判决。

2016年8月，法院向刘军送达了民事判决书。刘军夫妇看完判决书后，当即傻了眼。在收到判决书前，刘军考虑到败诉的可能，曾询问过解决办法。工程人员称，此前装修时，原厨房的通风烟道被封堵了，失去了排出油烟、气味的功能。如果将厨卫换回原来的位置，必须拆掉现有的厨卫装修设施，损失太大。

“怎么办呀？”刘军和曾琳举办婚礼花费巨大。两人每月的收入，除了偿还月供和日常开支外，还要分期偿还因婚礼事宜拖欠的外债。为了推翻一审判决，他们逐字逐句研究了判决书和相关法律规定。

“有了，法院是以造成了原告心理不适为由，作出对我们不利的判决的。可查遍法律条款，都没有这个规定。”刘军找到了突破口。“对对对，什么叫心理不适，根本没有判断标准，完全是法官的主观因素。”妻子曾琳附和道。而后，刘军夫妇以“原审以被上诉人心理不适为由作出本案判决，有很大的主观因素，上诉人对此不能接受”为由，向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

楼上邻居提出上诉，让王兰英颇感意外。她向法院提交了一组照片作为新证据，显示楼上装修将烟道封堵后，对她家厨房间排烟造成了影响。

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房屋的所有权人或使用权人行使对房屋的所有权或使用权时，以不侵犯相邻方的合法权益为限。刘军房屋内的厨房与卫生间互换，因厨房与卫生间在防水层、管道走向方面均有所不同，互换必将增加渗漏及安全隐患，属擅自改动原有房屋结构、功能，对垂直相邻方构成实质性的相邻影响。该影响也明显超出正常住户的普遍心理适应度，刘军夫妇无权强求楼下住户对此负担法律上的合理容忍义务。另外，刘军夫妇就其无法限时整改所述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其侵犯相邻方权益的违法阻却性事由。

2017年1月24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维持原审的终审判决。

涨知识

垂直相邻方的实质影响

相邻权的实质为物权问题。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建筑物区分所有权纠纷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3条规定，房屋内部公共管道属于《物权法》第六章所称的共有部分。该部分既不属于业主专有，也非市政公有部分，而是属于业主自然共有部分，故房屋内部共有设施设备属于全体业主共有。现代建筑的卫生间和厨房具有整体性、关联性等特性，卫生间和厨房也是共有设施设备的组成部分，不得擅自改变其功能。因此，本案中，楼上邻居的行为对垂直相邻的楼下邻居产生心理上和物件上的实质性影响，楼下邻居主张心理舒适权属于合理诉求。（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