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九道海,我早就心向往之,经过一番准备,2015年7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和队友拳王等一行6人,奔向那片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去探寻传说中仙女遗留的那些“眼泪”……
1 成都→木梳寨→Day1营地→Day2营地
清晨,阳光照进山谷,勾勒出一幅天然的画卷。沿着河流蜿蜒上行,渴了,俯身喝一口流淌的溪水;累了,倚靠大石静静地欣赏美景,好不惬意!
我们从暑热中的成都驱车一路向西,过了汶川后,天气渐渐凉下来,大家的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越野车往下孟乡方向开出不远,就驶向了通往木梳寨的乡村公路。山中空气清新,虽是夜晚,我们却睡意全无,偶然间把头伸出窗外,只见皓月当空,繁星满布。
晚上9点半,车到达公路尽头,第一天的徒步就此开始。夜晚徒步,一开始并不习惯,需要来来回回探路,后来发现,遇见独木桥就过,总能找到路。行进大约两个小时后,大家都有些疲惫,便在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地上扎营。第一次看见银河的小岳岳激动不已,拿着相机拍个不停,我躺在地上,两眼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两耳聆听草丛中的蟋蟀声、附近潺潺的水流声,感觉一切如此美妙、和谐!
清晨,阳光照进山谷,勾勒出一幅天然的画卷。沿着河流蜿蜒上行,渴了,俯身喝一口流淌的溪水;累了,倚靠大石静静地欣赏美景,好不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一处峭壁阻碍了前进的道路,我们不想涉水而行,只得沿着峭壁攀缘而上,双手紧扣岩壁凸出来的棱角,全身紧贴岩壁,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水中。刚过峭壁,又遇瀑布,一行人尝尽各种办法,都未能通过,最后还是在拳王的带领下绕行一条杂草丛生的路。
看一眼GPS,发现海子群就在身后不远的垭口上,而草丛中有3条延伸到远方的路,我们却不知道哪一条可以通向垭口。沿着河沟直接上行,未果;又改为从右侧绕行,准备上至山腰,再横切到垭口。
在杜鹃林中穿梭,一手抓着枝桠,一手抓住杂草,躬着身子前进,每行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看一眼GPS,然而GPS显示的海拔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和海子的距离也始终在1公里左右。
当我们走出灌木林来到半山腰时,天色开始昏暗,月亮也在云层中躲躲藏藏。月光下,脚下的路看似平缓光滑,实则乱石丛生,草地下面更隐藏着无数暗坑,看不清路在何方,只能走一步探一步,如同蜗牛一样在山上蠕动,9点,9点30,10点30……时间飞快地流逝,而我们还继续在山腰打转,这才明白何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一步一步摸索着来到一片稍微平缓的地方,距离海子群还有800米左右,回看来时的路,已数不清转过了几个弯。这时队伍中传来“我们就在这儿扎营了”的声音,我和拳王本来打算继续前进,可是大家都想休息了,我们也只得作罢,就地扎营。
我顺着枯木慢慢地向下移动,突然,左脚一滑,整个人就跌入了水潭,我挣扎着仰起头,双脚却怎么也找不到支撑点……
第三日清晨,一边收拾帐篷,一边催促队友起床。路过拳王的帐篷,说了声 “我在海子群等你们”就向着高处进发,只有小岳岳跟在我的身后。
一路美景相伴,我走得甚是轻快,过了很久,也未见有人跟来,连小岳岳也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在众多海子中来回转悠、拍照。拍完照,我背靠着大石休息了半晌,依旧没有队伍的影子。对讲机也在前一天进了水,无法与拳王联系。3个小时过去了。“难道他们上来后没看到我,而放弃了从孟屯河谷下撤的计划,改为原路返回了?”这样的想法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
忽而又想起,拳王跟我提起过,张哥跟他说,前往九道海也可以走纳斯沟,从绿叶村出去。因为这句话,我用GPS估算了从这里到绿叶村公路的距离,发现从这条沟出山,比以前计划的从孟屯河谷下撤的路线要短,心中便萌发了一个人去探访未知道路的念头。于是我走向了牛角海背后通向绿叶村的垭口,这样既可观察垭口对面的情况,又可在高处巡视队伍的身影,但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我想冒险的借口。
12点30分,我把旗子插上了垭口,卸下背包遥望远方,仍旧没有队伍的影子。垭口有几个散落的矿泉水瓶盖;垭口下方还有移动的牦牛群……这都暗示着这是一条可以下山的路。最终我做了一个大胆而愚蠢的决定:一个人经过纳斯沟前往绿叶村,然后在走上公路。
再看一眼海子群,仍不见队友的身影,便只身迈步走下垭口。但是,这个冲动而任性的决定后来惩罚了我。
来到垭口下面的草地,正拿着手机开GPS导航,旁边就传来牦牛群移动的声音,往左一看,十几头黑色的牦牛正快速地向我逼近,还来不及把手机放进裤兜,就向右边的乱石堆窜去。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我一身冷汗,躲在一块大石背后,与牦牛群对峙,我不敢出去,它们也不敢进来。检查完全身的装备,发现并无一点能刺激牛的红色,而为何牛群如此兴奋,我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海拔的下降,碎石逐渐减少,植被越来越茂密,没有明显的道路,我唯有顺着溪水下行,因为这样可以保证方向不会错。
河流两岸,布满带刺的杂草、小半灌木,还有灌木……背着80升的背包,根本无法直立行走,我只得把背包卸下来,拽在手里,或在草木中匍匐前进,或在河道中穿梭……无论是衣服还是手套都无法阻挡那些坚韧而锋利的刺,但我却无暇多顾,只是在河道两岸不停地切换,寻找那些看上去更好走的路。一开始还能踩着石头过河,避免让鞋打湿,但最终还是失了耐心,心想与其滑倒、扭脚,还不如涉水而行。双腿刚一没入冰冷的河水中,双腿顿时被冻得麻木了,不过,这样的“冰镇疗法”却也镇住了被荆棘刮伤的灼痛之感。
听见轰隆隆的跌水声,我就知道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一道高差超过50米的瀑布出现在前方。瀑布右侧是一面悬崖,几乎只有青草;瀑布左侧也是悬崖,只是稀疏地长着几棵树。站在瀑布上方凝望,我选择了向左而行,双手紧紧拽着树枝,保持身体的重心紧贴石壁,一点点向下方台阶滑去,但脚尖迟迟未能触碰到地面,我死死地拽着树枝,低头看了看脚尖距离台阶还有30多厘米,于是在石壁上翻了一个身,改为面朝石壁,缓慢地松开右手,抓住顶着肚皮的一个石棱角,松开左手,迅速下滑到宽度仅20厘米的台阶上。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决定回到瀑布上方,改从右侧行走。可是要怎么上去,刚刚下来已那般困难。可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这里,检查好装备,掏出匕首,刨开石壁上的青苔,在石壁上戳了一个容得下几个指头的小洞,然后用左手抓住突出的石壁,借力跳跃一下,右手五指紧扣岩壁上的小洞,缓慢地挪动双腿,当悬空的右膝盖遇到能够借力的石壁时,便猛地一蹭,迅速松开左手,抓住旁边的树枝。当我紧紧抓住树枝的那一刻,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到瀑布上方,绝望、无助、险象环生后的余悸,让我不住地喘息,今生今世,我都无法忘记在那十几秒之间发生的事情。
来到瀑布右侧,我选择了“屁股向下,平沙落雁式”,双腿蹬着石壁上的青苔和泥土直接往下滑,到了崖底,已是满身污泥。接下来,我在丛林中无穷无尽地穿梭,忘记了危险,也忘记疼痛,但只有一个念头:要活着出去!
大约下午6点,河边散落着几个“娇子”牌香烟的烟头,给我带来了一丝慰藉。可是上天似乎不愿放过我:去往两岔口石滩的路被一道小瀑布挡住,瀑布两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着力点,而我又不想绕行,便寻来一根碗口粗的枯木,将它靠在瀑布边上,再顺着枯木慢慢向下移动,突然,左脚一滑,整个人就跌入了水潭,我挣扎着仰起头,双脚却怎么也找不到支撑点,还好背包防水,有浮力,不至于让我沉到水底,双手用力向前划去,游了两米远,脚才踩到石头,赶紧爬到水潭边。
过了两岔口,路变得好走一些,所谓好走,也不过就是没有丛林和悬崖而已。此时,天上开始下雨。夜幕时分,勉强找到一处空地扎营,生了火,脱掉湿透的衣服,赤裸裸地蹲在火堆旁。我想起队友,真心希望他们原路返回,那样就不用担心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海子群久等未见到我,就按原定计划从孟屯河谷下撤了。
我将十指紧紧扣入泥土,脚下的泥沙不断往下滑,再缓慢地交换手脚,一点点向前挪动,在接近滑坡带边缘的最后几米,用力一扑,抓住那边的杂草……
凸出的石块反复地折磨着我的背,夜里醒了好几次,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下。翌日早上9点,我从帐篷中爬出来,整理行装,继续上路。有了前一日的经历,对这一天的路,我并不作什么好的预期,只是希望它能轻松一些,但现实总不会让人如意——这一天,我再一次经历了像前一天那样的瀑布、深潭,也再一次跌入水中,幸好都有惊无险。
除了瀑布、深潭,还有无数泥石流、滑坡造成的塌方阻断道路,要么翻越堆砌物,要么在塌方后的陡坡上艰难前行。前面又是一处严重塌方,乱石早已滚入谷底,坡上全是松散的软泥,我将十指紧紧扣入泥土,背包和身体也紧贴泥土,迈出一只脚踏在上面,脚下的泥沙就不断往下滑,再缓慢地交换手脚,一点点向前挪动,在接近塌方边缘的最后几米,泥沙太过松软,只得把缓行改成飞奔,用力一扑,抓住滑坡带边缘的杂草,全身匍匐在地上,回头一看,身后大片泥土轰然滑落。
湿透的衣、裤裹满了泥土,又黏在身上,不断与皮肤摩擦,双肩、大腿内侧的肌肤都被磨得疼痛不已,下山时又将登山杖弄丢了,只得寻一根木棍代替。我什么也没说,也没人可以诉说,只是一路出山。
路上不时出现有人经过的痕迹,以及一个被雨水冲刷过的篝火堆……我知道自己快要接近目的地了。阳光渐渐直射峡谷,我在路旁卸下了背包,脱去湿透的衣服,把身上的伤口清洗一遍,涂抹碘酒,换上昨晚烤干的衣服,想着要体面地走出去。
休整过后,沿着小路极速前进,在我看到白菜地和核桃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走出来了。找到一户人家,询问这是否就是绿叶村,应声的小哥给了肯定的答案——这里是绿叶村电站。
从小哥那里借来手机,联系到刚好要来下孟乡的张哥。我与张哥是4月在甲尔孟措相识的,此刻相见,如走失多年的兄弟一般,张哥的每句话都温暖着我的心窝,活了30年,第一次如此感动。在张哥家,帮着他母亲烧柴火时,才知道,他们知道我一个人在山里,都很挂念,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知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最后我只留下了那面珍藏多年,陪我去过无数地方的旗帜。
一直以来,我始终心怀一个梦想,那就是我想在路上,背上行囊,行走远方,只是下一次,绝不可这般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