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被誉为“徒步者的天堂”,众多世界上最好、最美的徒步路线环绕其间,其中最经典的线路莫过于EBC环线。所谓EBC,就是指Everest Base Camp——珠峰大本营(珠峰南坡,尼泊尔境内的大本营)。徒步EBC,可以看到数座八千米级山峰,以及无数壮美的冰川、河流。
岛峰,一座位于尼泊尔萨加玛塔国家公园的山峰,海拔6189米,属于洛子峰向南延伸出的一条山脊。1951年,英国著名登山家艾瑞克·希普顿在喜马拉雅山区登山时,发现洛子峰以南有一座山峰被洛子冰川、洛子东峰冰川等环绕,远远望去,犹如孤悬于冰海之中的一座孤岛,便将其命名为“岛峰”(Island Peak)。1983年,尼泊尔当局正式将此山命名为“伊姆札峰”(Imja Tse),不过知名度相对较低,登山者还是习惯地称其为“岛峰”。
岛峰的首登纪录是瑞士登山队在1956年创造的。攀登岛峰的传统线路,就难度而言并不大,因此全世界有许多业余登山爱好者都前来造访。尽管如此,攀登岛峰同样存在着一定的难度和危险,部分路段十分险峻,需要登山向导铺设路绳才能通过。
在岛峰的山顶,可以看到洛子峰(海拔8503米)、马卡鲁峰(海拔8477米)、洛子中央峰(海拔8410米)等8000米级的高峰;而在这一地区,其他著名的六七千米级的技术型山峰更是层出不穷,如阿玛达布朗峰(海拔6850米)、巴伦策峰(海拔7720米)、努子峰(海拔7879米)……山顶空气稀薄,放眼望去,它们都彷佛近在咫尺,似乎张开手臂,就能揽之入怀。
为了领略那些高峰之美,2015年9月,我们启程前往尼泊尔。
1 卢卡拉(Lukla,海拔2840米)→南池(Namche Bazzar,海拔3440米)→高乔(Gokyo,海拔4790米)→卓拉垭口(Chola Pass,海拔5420米)→珠峰大本营(EBC,海拔5364米)
为了追赶队伍,我加快了步伐,心急之际,一脚踏空,一下子就直接朝着深深的峡谷滑了下去,所幸的是在下滑途中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
因为大雾天气,从加德满都飞往卢卡拉的小飞机不能按时起飞,因此我和队友慕月晚了一天才到达卢卡拉,所以当我们和其他队友汇合时,就决定压缩行程,从卢卡拉直接赶往南池。一路上的风景,最让人难忘的当属那些奔流不息的河水,冰雪融水汇聚成激流,穿过千山的阻隔,一路奔向印度洋,也正是因为这些河流的冲刷、切割,才有了今天我们行走的道路。
离开南池不久,道路就分叉,一条往东北直奔珠峰大本营,一条向西北绕行。因为把攀登岛峰的计划放在了此行的后程,所以我们选了向西而行的道路。接下来,我们用两天赶到高乔,这里有EBC环线西面的最佳观景点。由于快速赶路,海拔从2840米迅速上升到4790米,大部分队友都出现了高反症状。因此,我们决定在高乔调整一天,适应海拔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我们在高乔喝到美味的大蒜汤时,幸福之感油然而生,高反也得到一定的缓解。然而就在第二天,意外还是发生了:队长阿光因为高反严重,必须提前下撤,而当地又没有马匹,只能由一个背夫陪着步行返回。后来的一天一夜我们都没有得到阿光的任何消息。我们忧心忡忡地等着,毫无心情去欣赏美景。终于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早晨,我们接到了电话,阿光因为在下撤途中被检查出有肺水肿和脑水肿的征兆,被直升飞机送到了加德满都。
队伍继续前进。接下来,我们就遭遇了EBC环线上最艰难的一段——翻越海拔5420米的卓拉垭口。从高乔出发,海拔很快就持续上升,而且让人痛苦的是没有道路可行,只能在陡峭的碎石坡上手脚并用地奋力攀爬。碎石不稳,每走一步都会下滑,不时还会踩出落石,为避免被落石击中,队友们相互之间都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祸不单行的是,此时天公也不作美,大雾弥漫开来,让人看不清地形,有好几次,队友们都险些滑坠,我的脚趾也因此受了伤。
整整4个小时,我们才筋疲力尽地登上垭口。然而就在此刻,一条壮美的冰川出现在了我们眼前,真让人欣慰,正所谓“阳光总在风雨后”!我对冰川一向情有独钟,此刻更想与之亲近,就落到了队伍后面。当我走出冰川,大部队已经没有了影子。前方依旧没路,满眼都是黑色的碎石,因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斜切。为了追赶队伍,我加快了步伐,心急之际,一脚踏空,一下子就直接朝着深深的峡谷滑了下去,所幸的是在下滑途中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缓过神来,检查身体,幸无大碍,只有几处擦伤,因此我一边感谢老天的眷顾,一边告诫自己一定要倍加小心。
翻越了卓拉垭口后,经过罗布切、高乐榭村,就到了珠峰大本营。但我没料到的是,我来了,大本营却没有了——地震后的EBC只剩下满目的碎石,以及偶尔传来的小型雪崩的声音。很多队伍都在一块写着“Everest Base Camp 5364m”的牌子前象征性地拍照,然后离开。我心有不甘,便连滚带爬地进了冰塔林。面对这片“冰淇淋”,我发现其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远观时,一座座冰塔宛若白玉,温润无暇;走近一看,却如森森利剑,傲然挺拔。冰川自山峰上倾泄而下,在山谷之中汇聚、徜徉,经阳光千雕万琢,才有了眼前这片令人惊叹的冰塔林。冰塔林之美,如夕阳一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出最美的光辉,倾心夺目……
躲在帐篷里,看着一只只肥嘟嘟的雪鸡,正灵活地在山坡上走来走去,想起出发前和登山客栈老板开的玩笑:我们要是可以在高营地吃上鸡,就一定可以成功登顶……
因为要攀登岛峰,队伍从EBC回到高乐榭村后,直接赶往朱孔山。午后沟里的风很大,云雾缭绕,我们身上的两层羽绒服都无法阻止热量的流失,于是拼命往前赶,到了客栈,喝下一杯姜茶,在炉子旁坐了好一阵,仿佛才又活了过来。
从卢卡拉出发后的第九天,除了队长阿光,所有人都顺利到达朱孔山,在那里,每个人重新评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最终只有我、慕月、橘子3人决定攀登岛峰,其他人则下撤至卢卡拉。
岛峰有两个登山营地,我们希望登顶的当天就可以下撤,直接返回朱孔山,因此决定在海拔5600米的岛峰高营地扎营。将营地建在高处,除了取水不便以外,更高的海拔还可能加重高山反应,幸好在抵达岛峰之前,我们就已经在高海拔地区徒步了10天,也算是适应了。
从朱孔山到岛峰的传统大本营路线比较平缓,半天时间就能到达。10月5日,我们这支攀登岛峰的三人小分队,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准备好行装,9点30分出发,到达大本营时,已经是下午1点。
在大本营吃了午餐,稍作休息,就开始一路攀登。漫长的上坡一直延伸到海拔5600米处的高营地,一眼望不到头的上坡路,让人内心无比绝望。走一段路,看一眼远处的山;再走一段,再看一眼,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当我接近崩溃时,发现前方的向导停了下来,谢天谢地,终于走完这段没完没了的上坡路了!
到了高营地,搭好帐篷,休息片刻,向导就对我们进行登山技术培训,如何穿安全带,怎样结组行进,如何利用上升器上升,怎样使用八字环下降,如何使用行走镐……第一次接触这些登山技术,我感觉很新奇,学得也很快,心中既兴奋,又恐慌。
夜幕下,星河灿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致了,因为担心失温,就没敢在帐篷外多待,早早地进了帐篷,钻进睡袋,还贴上了所有的暖宝宝,可还是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就那么窝在睡袋里,脑海里回忆着这些天来的感受,在世界的屋脊上,每天长时间的徒步,与外界的隔绝,不再有工作、生活的烦恼,似乎这就是我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东西。
原来,登顶还需要经过一段十分狭窄的冰脊,坡度大约三四十度,但最骇人的莫过于两侧的陡坡,如果一不小心摔落下去,肯定命丧黄泉。
凌晨一点,闹钟响了,事实上一夜无眠——与其说是被闹钟叫醒,还不如说自己一直期待闹钟响起,这样可以早点结束这种冰冷的感觉。一边烧水,一边努力咽下一个饼和一些能量棒;穿上所有的衣服,手套、袜子各戴了两双,可是刚一出帐篷,还没把安全带穿好,手脚就被冻得麻木了。
两点整,和登山协作准时出发,顶着头灯,在碎石坡上不断爬升。和翻越卓拉垭口一样,队员之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被上方队员不小心踩下的落石砸中。随着海拔的上升,身体也越来越累,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深吸几口气,这时候会听见协作大哥的声音:“深呼吸,放慢脚步!”
我就这样煎熬着向前挪动,中间好几次还差点呕吐,甚至想到了放弃,但一直默默地告诉自己,很快就要登顶了,再坚持一下。这时,协作说了一句:“加油!离顶峰只有3个小时……”这哪是加油啊,这似乎是令人绝望的声音。
可痛苦也罢,绝望也罢,路还要继续走。天空开始亮了起来,当东方的第一缕阳光洒过来,我才发现四周环绕的雪山都如同被镀了金似的,而我们正在攀登的岛峰更是美丽动人。也许是阳光带来了温暖,也许是有美景相伴,我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向上的雪坡大约45度,行进中还可以看到不少冰裂缝,因此协作特别强调,不要偏离他的行走路线,以免掉入冰裂缝中。到海拔6000米之处,我两眼呆滞地看着前面那近乎垂直的百米雪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昨天要做那么多技术训练。协作负责架设路绳,我走在慕月和橘子中间,将冰爪的前齿踢进硬雪,配合着上升器,一步一步往上攀爬,中间经历了几次滑落,幸好上升器连接着路绳,才没发生危险。当我从雪地艰难地爬起来,发现两名协作都步履轻松,因此既对他们出色的能力无限佩服,又感叹他们生活的不易。
终过两个小时的攀爬,终于结束了这几近垂直的雪坡,以为终于要登顶了,然而协作说了一句:“最艰难的路不在这里,我们继续吧!”这一信息瞬间让人欲哭无泪!原来,登顶还需要经过一段十分狭窄的冰脊,坡度大约三四十度,但最骇人的莫过于两侧的陡坡,如果一不小心摔落下去,肯定命丧黄泉。我胆战心惊地跟在协作后面,每前进一步,都告诉自己离死神又远了一步。
上午8点,在出发6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顶峰。峰顶风光无限,环顾四周,一座座雄伟壮丽的山峰尽收眼底,想到它们在此耸立了千万年,心中无限崇敬。山顶风力强劲,气温很低,我们没敢久留,大家一起拍照留念后就开始下撤。
“下山更比上山难”,这绝对是真理。上山时已经消耗了大部分体力,下山时精神就大为低沉,因此协作们一再告诫我们要注意安全。下到雪线后,看见我们的营地明明就在不远处,可却感觉怎么也走不到,那种感觉比上山的艰辛还要令人崩溃。终于回到营地,喝了杯姜茶,算是安慰了一下几乎冰凉的心。吃了点能量棒,短暂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整理行装下撤。下午4点到达朱孔山客栈,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老板说:“给我来块牛排。”
从凌晨两点出发攀登,到下午4点回到客栈,那感觉就像从人间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最后再回到人间一般。躺在床上,回想数次面临的危险,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活着,有口热饭,有张床,再有一个牵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