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到人文,地标到数据,看城起城落。2017年2月。泰州,刁铺镇。二三十厘米宽,黑乎乎一道。水泥铺就的乡间小道,时不时有这样的“黑泥线”。向左或向右看,多是一小方菜田,紧挨着乡居外墙,当中必有一株或几株银杏树。
“黑泥线”,是银杏树上掉下的果子,被碾成了泥。银杏果,又名白果,成熟的当季,不在2月,而在头一年的10月。通常,银杏树体高大,树干通直,姿态优美,春夏翠绿,深秋金黄。但是,那些产生果泥的银杏,大多个头矮小。其中,有些也许才几年树龄,就早早结了果。如果不是追寻黑泥踪迹,你可能会忽略路边一米左右的它们。
银杏树生长极慢,自然条件下,从栽种到结果要二十多年,大量结果在四十年后,是树中的老寿星,具有观赏、经济、药用等价值。泰州、邳州、临沂、湖州以及成都是国内银杏主要产地,皆有“银杏之乡”的美誉。其中,泰州因为盛产“大佛指银杏”而著称。
上世纪八十年代,泰州的一棵银杏树每年产果收入可达几千块,一棵老的银杏树值几万块。但是,九十年代,出来了几年产果的现代嫁接技术。泰州通过行政手段,落实到每家每户,人均要种4棵白果树。最后,白果产量过剩,身价不断下跌,大量悄然成熟,干枯凋落成泥,无人问津。
在泰州乡间,遍地可见矮小、独自凋零的银杏树。2017年的刁铺春节,白果甚至被遗忘在乡民们的过年大餐之外,与曾经同样“叱咤风云”又转而败落的春兰电器、三泰啤酒等泰州名片一同,让人感觉泰州在“苏中”的版图中不断摇摆,最终倒向北,坐实了“苏北”的泰州,与曾经互相融合、雅致兴旺的扬州有了差距。
1930年2月17日。美国,纽约。清亮悦耳的东方管弦乐声中,华丽彩服的东方美人,迈着柔柔碎步,扭着纤纤细腰,摆动着变化万千的手势,唱腔悠悠扬扬,无与伦比的美丽和高贵。这是梅兰芳在美国的首场演出。结束后,谢幕竟达15次之多。当观众发现柔声细语、婀娜多姿的美女居然是男人所扮,整个剧院疯狂了。
梅兰芳是京剧旦行创世立派的第一人,有人把他比作“美神”。他的美国之行,背后隐现当时的文化名人张彭春与胡适。张彭春认为,“要让崇尚眼见为实的美国人,亲眼看见中国可与莎士比亚易卜生并称的梅兰芳”。梅兰芳生于北京,长在北京。但他回泰州故乡访问,找到堂兄,看过家谱,祭了祖茔,亲自认定泰州是他的根,自称泰州人。
梅兰芳改变了“戏子”在中国乃至世界的地位,被认为更多地将当时很前卫的中国戏剧文化发挥到了极致。他的美,隽秀而不失刚毅,恰恰是泰州的俊美与其他区域不同的典型。
“苏中”的泰州,既接受了江南文化清秀隽永的特点,又接纳了楚齐狂放的个性。产生于明中期的泰州学派,是中国思想史上重要的启蒙思想之一。
至今,泰州的家风甚严,父辈的威严甚重。梅兰芳出离泰州,是因为祖父梅巧玲八岁随母逃荒,被卖至苏州江家,再被卖出,落户北京。梅巧玲一直保留梅姓,希望回泰州寻根。
泰州民居矮墙上,窄窄的墙沿,一字排开掉下的银杏果。蔫了,瘪了,竟是浅紫色。远远望去,烟烟袅袅,似乎飘出了梅氏唱段,但终究没有了与乡民的亲近。
肥美的银杏果,该是白皮,剥后,是艳艳的黄,是招待贵宾的上等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