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枕边书会经常换,只有那本字典,像枕头一样一年四季陪伴着我,几乎每天我都会把它捧在手里翻阅。我不但用它查生字,没事的时候,我还会倚靠在床头,不经意翻着,缱绻的思绪便会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一天,我正拿着母亲从卫生室要来的纸铅笔盒翻来覆去地看,同桌将一本巴掌大的书放到我面前,然后一脸得意地望着我。我以为是小人书,急慌着打开,里面却密密麻麻全是汉字和拼音。同桌扬着眉毛说:“它叫字典,不认识的字它都会告诉你哩。”说完,伸手从我手里抢过字典,她让我从课本里找出一个生字,然后,她竟在字典里找到了这个字,并用拼音把它拼读了出来。我觉得神奇极了,更是羡慕得要死,心想,要是有了字典,就再也不用缠着让母亲讲故事了。
那天放学回到家,我就闹着跟母亲要字典。母亲说,放年假时得了奖状就买。可是,当我兴冲冲地把奖状抱回家时,母亲却变卦了,她说:“没有字典,我女儿照样考得好嘛!”我生气地说了一句“妈妈骗人”,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正好周末,清晨,我才睁开眼睛,就看到枕边有一缕阳光,阳光里放着一本巴掌大的书。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猛地把书抓到手里,真的是字典!虽然没有同桌的那本新,我仍然喜欢得不得了。我连外套都顾不得穿,趿拉着鞋,抱着字典就往外跑,我想让母亲教我查字。
母亲正在院子里忙活,看见我,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儿。那时我才知道,母亲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后来家道衰落才忍痛辍学。我听了,言辞凿凿地对母亲说,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让您过上幸福的生活。母亲便笑,抚抚我的头说,你幸福,妈妈就幸福。
学会查字典后,我碰到的第一个生字是“左”。按照母亲教我的部首查字法,我很快在检字表里找到了它。我开始一张一张往后翻,一边噗噗地往手指上吐着唾沫。母亲走过来,瞅一眼“左”字所在的页数,笑着说,这样得翻到天黑呢。母亲教我一打一打地翻,并说,熟能生巧,以后翻多了,100页有多厚,300页有多厚,手一捏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从那以后,没事的时候我就抱着字典练习翻页,后来我差不多一下就能翻到要找的字。望着同桌惊讶的目光,我比她在我面前显摆她的字典时还得意。
“如今,字典已成为一个古旧的符号,渐渐沉寂于岁月的河底,母亲买的那本半新不旧的字典也早已不知去向。然而,字典已成为我永久的枕边书。我喜欢把字典捧在手里的感觉,犹如悬挂于阳台的风铃,轻轻一拨,生命的时空顿时变得温暖而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