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家,我将满腔的怨恨一股脑儿地倒给母亲听,试图从她那里得到宽慰。母亲默不作声地拉过我的手,径直来到院外一处不设栅栏的花坛旁。那里曾是一块废弃的荒地,母亲看着可惜,便开辟出来种上了花草。深秋已至,花坛里仍是一片热闹—几株季末月季开得正艳,大朵的花瓣娇艳欲滴,随风送来缕缕馨香;一旁的矮秧小雏菊次第绽放,橘黄色的丝状花瓣使劲儿向外翻卷,美艳而不张扬;花坛边沿的牵牛花则长势蓬勃,纤弱的枝蔓争先恐后地攀上了高高的墙头,在阳光下吹出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小喇叭;墙根下几丛指甲盖大小的豆角花也开得喜庆,它们还把寸把长的果实,任性地悬在一株高挺的玉米秆上……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不要小瞧了眼前的这些花们,它们虽然品种不同,却是个个有修养的。你看,月季花妩媚不争宠,小雏菊美艳不张扬,喇叭花柔弱不卑微,即便是一朵细碎的豆角花,也开得落落大方,毫不拘谨。母亲见我面露疑惑,索性直言不讳地教导我,做人就需学学这些花们,既不高傲自大,也不妄自菲薄,只要认定自己是一朵花,就得认真而努力地开,并且懂得谦卑与避让……
母亲的话说得很直白,里面的深意我自然能懂,她是在借助坛中各自绽放的花朵,暗责我工作中风头太过,以致招来众人的排斥,同时提醒我做人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懂得收敛锋芒。想到这里,我脸颊一红,静静地跟随母亲踱回院落。
此后的我,工作中仍以高度的热情倾心投入,只是改变了自己好为人师的做法。但凡遇到大型活动,我不再硬性出头,而是以“角色做事”为原则,积极为他人的成功提供便利;在个人利益面前,我也学会了躲避和礼让,并以“等距交往”的方式,与学校里的同事平等相处。说也奇怪,人一旦少了功利思想,为人行事便坦然了许多,一些荣誉也不争自来。两年后,我终于凭借个人优势,坦然走上了乡村名师的行列,并在刚满30岁的那年秋天,被破格提升为这所村小的新一届负责人。“闲适的午后,或静默的黄昏,我喜欢独自一人去户外散步。每次看到田边地头处自适生长的花草,我都会感慨不已。母亲说得对,人活一世,要做一朵有修养的花,不争不抢,不卑不亢,懂得避让,随喜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