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在擂台上挑战柳海龙—中国公认的散打王,散打、搏击的冠军头衔有十几个,柳腿劈挂是其独门绝技。
姜华?只是一家企业的CEO。
为了证明这不是一场在几十秒之内就被KO的比赛,姜华开始每天两小时的特训,以后逐渐加量。
这似乎无法改变比赛的结果,但他不这么看,“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永远保持斗性。无论是我,还是昆仑决。”
姜华旗下的昆仑决,已是国内当下最火爆的格斗比赛品牌。两年时间,公司估值就达到3.5亿美元。昆仑决被权威机构评为年度最佳格斗赛事奖,但这位CEO不满足,开始了“蛇吞象”的计划。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让昆仑决成为格斗的代名词。问他这种野心的支撑是什么?他回答:狼性、诚恳。
姜华信奉生物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为了不被颠覆和碾压,只能带领昆仑决向前飞奔。
虎口夺食
昆仑决总部的咖啡厅不大,有点像古代武侠片里的聚议厅,不到9点,已有两拨客人等待和姜华议事。
“你们知道中国喜欢大武术(广义的)的人有多少吗?”姜华率先发问。
“有3亿人,放眼全球,有19亿人。”这是调研机构报告里的数字。
眼前这位CEO肩宽背阔,白色的Polo短袖衫边缘,鼓起的肱二头肌显得很结实。他也是练家子出身,少林拳、大洪拳、查拳、摔跤都学过。
2012年,工体海晟名苑,姜华把二三十个退役运动员聚在一起,成立了东方荣誉搏击俱乐部。
中国是武术大国,但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武术、搏击类的赛事栏目一直少得可怜。有两档搏击类的节目吸引了大量粉丝。但姜华一眼就看出了它们的弊端:受限于体制,没法市场化。
彼时,美国搏击业的产值已超过1000亿美元。而中国别说产业链,连产值都没有。
决定在商业搏击赛事上撕开一道口子,拉上三五好友,姜华创办了昆仑决。他的思路很简单,模仿与超越。模仿现有的搏击比赛,改变录播的形式,尝试直播。
从0到1的过程并不顺利。第一场比赛就遇到了难题—审批。没有赛事资质,姜华只得带着团队跑到泰国打比赛,再通过卫星将画面转回国内。
费劲地做完第一场,姜华找到一档搏击栏目,提出赞助,条件是双方共建一场比赛,在一家地方卫视播出。
那次联合举办之后,对方感知到了竞争对手的强劲,不再与昆仑决合作。
做完两场赛事,姜华算了笔账,启动资金1000万元人民币没剩多少了,更窘迫的是,手头没有新的比赛了。
刚出生就得死?昆仑决的未来在哪里?姜华陷入了焦虑和迷茫中。他找到投资人、洪泰基金创始合伙人盛希泰,“我们不干了,真坚持不下去了”,并暗暗发誓,下辈子再也不要创业了。
引狼入室
在潘杨看来,姜华向来自信、阳光。来昆仑决做COO之前,潘杨就判断,这个大块头一看就是个商人,野心勃勃。
可30岁以前,姜华是没什么野心的。愿望是一年换一辆车、一个人周游世界。
别看是体校出身,姜华的头脑比身体更灵活。2000年,他离开待了10年的崇文体校,外出闯荡。当过保镖,做过康体中心经理,后来进了媒体的广告部,靠登门拜访拉订单,姜华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第一年存了200万,第二年存了500万”。
财富在迅速累积。那时,买房买车是他最大的喜好,2009年底,他在北京就有6套房、8辆车,开的车是宝马、保时捷。
自从创办了昆仑决,享受人生的愿望搁置了。他不止一次向潘杨说起昆仑决的危机:只有我自己的钱也就算了,股东的钱怎么办?一天凌晨一点多,姜华接到了盛希泰的电话。“不要有压力,亏了就亏了,没关系。”盛希泰劝慰他。
这让姜华回想起十分钟盛希泰就给了他200万元投资的场景。
在国贸饭店的饭局上,姜华遇到了时任联合证券总裁盛希泰。他站起身,双手抱拳,以武者的姿态向盛希泰介绍自己:“我要做一个格斗界的世界杯……”
听姜华讲了十分钟,盛希泰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自己投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盛希泰点头,决定入伙。
现在回想,他觉得打动盛希泰的,是自己的狼性。姜华善于捕捉每一个看似渺茫的机会,要让昆仑决活下来,发展壮大,就得主动出击。他参加《创业家》举办的黑马运动会。五大三粗的壮汉拿起演讲比赛的话筒,5分钟的演讲,没有口头禅,没有磕巴,没讲错一个字,连秒数也没出错,提前10秒结束。剩下的10秒钟也没浪费,他用来互动,让台下的投资人high起来。
他拿了冠军,也受到了资本的青睐。2014年,昆仑决完成1000万美元A轮融资,投资方有IDG、梁伯韬、真格基金等,估值5000万美元。
“要么就不玩,要玩就玩大的。”姜华说,昆仑决开始做国际化高端赛事,邀请各国散打、搏击的顶尖选手来中国打比赛。
为了扩大国际影响力,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大屏,英、法、德等国家机场,每隔五分钟都会有来自东方擂台的宣传片。
泰国拳王播求、乌克兰自由搏击世界冠军“美丽死神”阿尔图路·奇斯辛科、俄罗斯的“成吉思汗”达占巴·阿斯契洛夫,都走上了昆仑决的擂台。
这是做国际赛事中最贵的花费之一,一个海外明星的出场费就是几十万美元。姜华把它叫做“引狼入室”。
他不担心中国选手在擂台上被KO,“把狼打败了,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狮子。”
姜华说,自己最大的特点是“狼性”、“诚恳”
作为近年来成长起来的站立格斗品牌,昆仑决吸引了多国自由搏击名将
一骑绝尘
巍巍昆仑,万山之祖,而决字又能体现格斗之要义。所以当初姜华把名字定为昆仑决。
昆仑决成了黑马。搏击赛事在国内井喷。现在,市面上出现了119家注册为格斗的公司。其中43家在做格斗项目。这些数据从姜华嘴里飞快地蹦出来,“中国人是很善于模仿的,光‘决’字辈都有十几个”。
潘杨发现,在一些格斗创业公司的BP(商业计划书)里,昆仑决成了对标公司。她向团队发出警告:昆仑决正处于危机四伏的时刻。
姜华也受到各方面的质疑。其中包括合伙人盛希泰。盛希泰曾多次提出,希望派一个人补充姜华的弱项。问他的弱项是什么,姜华大笑着承认—“没文化嘛”。采访中,姜华4次提到自己“没文化”,承认在经济领域自己还是门外汉。
质疑从来都不悦耳,但恰恰激发了姜华的斗志,给他带来紧迫感,促使他不断学习。
他的知识来源很简单:每见一个人,都会观察对方的谈吐,默默把商业逻辑、运营模式记在心里。他时常问潘杨,你今天学到什么东西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
两年下来,中搜创投总裁陈沛用了一个词语形容姜华—脱胎换骨。过去这两年,姜华一直在找钱和找人,“找人比找钱还难”。因为不能做独狼,要有狼群。
在做广告业务员的年头里,姜华与人出差时,会透过门缝里的光判断对方是否起床,再敲开房门为人端茶倒水。跟不同阶层的人打交道,练就了他一眼识人的本事。
他在飞机上结识了邻座的男子,马上成了朋友,进而将对方的妻子挖到昆仑决,就是昆仑决COO潘杨。
全国太极拳冠军栗亚维被他招至麾下,担任商务总监。
为了邀请《新京报》前副总编辑何龙盛加盟,他赠送一支金笔给对方,挑明寓意:我希望你在这里书写传奇。
姜华曾对何龙盛谈到格局。“什么是格局?格局就是吹牛逼嘛。我敢吹,吹完以后,我还都给你做到了,这就是格局。”
“我能吐槽吗?我觉得他太猛了。”这是谈到姜华时,何龙盛的第一反应,在他看来,姜华风风火火,敢想敢干,整个公司提着裤腰带跟着他往前跑。
何龙盛形容,在昆仑决,姜华在前面找地挖坑,员工在后面种树。好不容易种好了一棵树,一抬头,姜华又挖了好几个坑。
随着昆仑决的壮大,找上门来寻求合作的机构也越来越多。总有投资人偷偷告诉潘杨,“你要拉住姜总,姜总跑得一骑绝尘,冲得不见了。”
与其他创业公司团队推着创始人向前冲不同的是,昆仑决的高管承担着为姜华踩刹车的任务。
奔跑着的昆仑决收获了荣耀。2 016年1月13日,世界权威格斗网站Combat P ress宣布,在2 015年全球范围内自由搏击大奖评选中,昆仑决击败GLORY、Lion Fight、K-1 和SUPERKOMBAT等竞争对手,获年度最佳赛事奖。
蛇吞象的野心
让昆仑决成为格斗的代名词,是姜华对未来格局的想象。
2016年5月,姜华宣布,竞购国外某顶级赛事。
这一举措被外界质疑为蛇吞象。昆仑决的市值3亿多美元,而那家顶级赛事的市值达到40多亿美元。
面对质疑,姜华坦言,并不是昆仑决掏钱,而是资本帮他买单,“中国不差钱,就是差做事的人”。
姜华用格斗比喻昆仑决的发展准则:“在擂台上,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原定于2016年4月的上市计划被推迟。姜华决心把昆仑决做得更高更大,继续向前奔跑,防止被颠覆。他承认,昆仑决目前尚未盈利,但他丝毫不介意,“资本还嫌我们亏得少呢。”
“昆仑决能不能挣钱,产业链能不能延伸,取决于品牌的高度。”他把手使劲往前伸,越过整张桌子,触到了另一边的桌沿,“我的资本可以让我做到这儿”,顿了顿,又把手收回来一半,“但是我现在还在这儿”。
昆仑决还希望成立昆仑联盟,联合国内散落的格斗赛事,按照昆仑决的规则运行。“做大的话必然要做成行业霸主,要成为行业规则的制定者”。说这话时,潘杨信心满满。
产业也是昆仑决拓展的方向。姜华规划,昆仑决明年要拓展3000家健身房与俱乐部。这给刚上任不久的执行总裁何龙盛出了一道难题。
但何龙盛很快就想通了,他关注到了国家政策的红利—2014年底,国务院出台46号文件《关于加快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正式将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到2025年,体育产业总规模要超过5万亿元。搏击作为颇具娱乐性与竞技性的体育赛事,全球化流行已成为趋势。仅在美国,每年就拥有上百亿美元的市场。
中国的市场有多大?
“你能想象中国的观众有多狂热吗?”姜华说,昆仑决每去一个地方比赛,就会在当地建一个分舵,“各省、各市、各县都有我的分舵,这些是重度粉丝。”
姜华有信心把昆仑决做成国际品牌。“我们的目标不是打败谁,而是让更多人感受到尚武精神的魅力。”
第一个吃螃蟹的孩子
位于北三环的昆仑决办公地,能让人感受到尚武精神的荷尔蒙气息。就连公司的卫生间,都是以“英雄”和“美人”作为区分的。最醒目的还是公司的健身房:没有跑步机和杠铃,取而代之的是沙袋和八角笼—格斗比赛的经典场地。
和文字、书卷打惯了交道的何龙盛曾在健身房里练了一段时日,哪知第一次过招,就被姜华的一记重拳打得肋骨疼了很多天。
37岁的姜华被人称为最能打的CEO,这么多年,他始终带着运动员时代的性格。
姜华的车上都贴着昆仑决的图标,还非要让潘杨也贴上,说这是触达率。潘杨拒绝后,他跑去车库里,偷偷贴了上去。
格斗成为了姜华的格局。问他这些年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他讲起了童年。出生于河南周口的贫困山村,家里的房子用泥糊的。夏天,雨水常常把墙冲出一个又一个大洞。一家人只买了一双雨鞋,最大号的,这样每个人都能穿。
贫穷是童年时代最大的记忆,他始终忘不了母亲的一句话:“我们什么时候能住上带楼梯的房子。”
穷山村是武术之乡,村里不通电,农忙之余,村民们唯一的消遣就是武术。懵懂的孩提时代,大人们喜欢抱着姜华翻跟头,让他劈叉。年纪稍长,他与同龄的孩子,你一拳,我一拳,在地里打得满身泥。
家乡有一条河,姜华最愿意做的事,就是率领着大小娃娃,第一个游到河对岸,因为他听说,河的那一岸,有螃蟹可以吃。
来源:每日人物(微信公号:meirirenwu)
有时,这未见得是场势均力敌的比赛,被KO或许在分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