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传播语境与跨文化传播格局中,电视剧作为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国家或民族的价值观、文化观、美学观、历史观的重要体现,在传播中往往裹挟着特有的民族文化与国家意识。从接受角度来说,爱森斯坦认为:“所有的社会均是按照其自身的文化来接受影像的。”①对美剧的接受也是如此,因其社会、民族、文化、审美等方面存在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使得观众在接受时必然存在着一个排斥、吸收、融合的过程。谈起近几年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外国电视剧,《纸牌屋》凭借其故事讲述、设置悬念、出色表演、精美构图以及叙事模式的突破等特点,十分引人瞩目。剧中以美国副总统弗兰克为中心展开叙事,叙事中采用内聚焦的叙事模式,通过对美国政治文化的想象、对中国元素的碎片式拼贴来实现对异域文化的想象与重构,用影像呈现出一道美国高层政治生活的图景。
法国叙事学家热拉尔·热奈特1969年提出了叙事聚焦的概念,在这一概念中,根据叙事信息受限制程度的高低将其分为无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3种类型。其中,内聚焦指“事件是通过聚焦人物的视点、感知、认知被呈现出来。”②
在电视剧叙事中,作品中的人物叙事因参与介质(媒介)的不同和呈现方式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一般来说,内聚焦叙事通过剧中人物的视角将事件通过视听语言叙述故事,只不过因剧中人物身份的限定性使得对事件的叙述带来了不确定性,对事件的呈现角度可能是客观的,也可能是主观的。因为在故事的推进中,剧中人物由于身份、环境、情感的不同,难以避免在叙述中带有主观印象或者主观判断。在电视剧中,每部作品都有一个叙事的中心或者叙事的焦点,电视剧《纸牌屋》则紧紧围绕中心人物弗兰克来讲述故事,但与其他电视剧的叙事模式不同的是,主演凯文·史派西在剧中除了代表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外,还以剧中人的身份将自己暴露在镜头面前,对所发生的事件给观众进行分析、解读,这使他穿梭于虚拟和现实之间。从内聚焦的叙事方式来说,电视剧《纸牌屋》中弗兰克的聚焦方式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弗兰克以“本我”的身份出现,在剧中代表了党鞭或者副总统;一种是弗兰克的影子,以“他我”的形式出现,在剧中从参与者的角度根据事件发表自己的见解。两者所不同的是当弗兰克以“本我”身份出现时,代表的是主体,他的行动、语言紧紧和剧情联系在一起,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方式;而以“他我”出现时,代表的是客体,往往是跳出原有的叙事时空,直接面对镜头,面对面跟观众对某个事件进行解释、说明,这样容易拉近与观众之间的情感距离,此时用的也是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扮演着讲述人的角色。需要注意的是,弗兰克跳出原有时空直接面对镜头的时候,一般是近景、特写镜头较多,这样可以更加清晰地呈现弗兰克细微的情感变化,能够更加洞悉特写画面给人带来的视觉震撼。虽然麦克卢汉认为:“从技术上说,电视是趋向于一种特定画面的媒介。特写画面在电影里用来取得使人震撼的效果,可是它用到电视上却成了家常便饭。”特写与近景镜头在弗兰克角色跳出的常态化运用,在剧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视觉效果。
就这样,在电视剧中,让剧中人弗兰克以内聚焦的叙事模式游走于“本我”与“他我”之间,丰富并拓展了电视剧《纸牌屋》的影像话语维度。如在《纸牌屋》第一季第6集中开头部分,全国教师罢工并集会抗议总统教育改革时,弗兰克和总统的幕僚长琳达因法案的修改问题发生争执。
弗兰克:“我承认,琳达,我没料到会这样,但是时间不能倒转,我们必须坚守阵地。”
琳达:“不管我们的支持率持续下滑吗?”
弗兰克:“斯比奈 拉和我多年来合作完成了很多跟劳工相关的法案,我以为他会讲理。”
琳达:“你弄错了。”
弗兰克:“我没想到他会疯狂到发起罢工,也没想到罢工会持续那么久。”
琳达:“那你就错了两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该坚守阵地。”
弗兰克:“我们为了绩效标准和特许学校拨款而要挟集体谈判,这是我们的条件、我们的立场,我们现在妥协,就会一输到底,法案将彻底失去改革性。”
琳达:“这道理我明白,弗兰克,但我们现在要控制损失。”
弗兰克:“我们不能拆东墙补西墙。”
琳达:“但我们是民主党,我们理应维护教师。”
弗兰克:“鱼和熊掌,琳达。你不能既要改革,又想让教师满意,这你一开始就知道。”
琳达:“好,如果我们要选择,我们选择让教师满意!”
弗兰克:“这样不对,琳达,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琳达:“实话跟你说,总统想修改法案。三周前就该这么做,我们没有。所以现在你必须改!”
弗兰克:“再给我点时间,琳达,拜托!如果我能结束罢工,并保留法案的所有条款,你能不能说这比认输更好!”
琳达:“当然,如果这真能做到……”
弗兰克:“那就再信我一星期。如果到时候罢工还没结束,我就改法案。”
琳达:“弗兰克……”
弗兰克:“不!一星期!仅此而已!”
弗兰克在走出琳达的办公室后,对着镜头说:“这是最糟的处境,如果我修改法案,总统还是会认为我失败了,如果罢工一周内不结束,我等于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只有绝对的胜利才能让我重获他的信赖!否则就是出局。那么过去五个月都白费了。我绝不能跌回原地!”
从这段弗兰克与琳达关于是否修改教师法案的对话中,从开始弗兰克给琳达解释教师罢工的情况,承认自己低估了斯比奈拉;到琳达咄咄逼人对弗兰克对坚持不修改法案表示怀疑;再到最后琳达表明修改法案是总统的意见,弗兰克的态度由之前的解释、坚持、请求,最后琳达无奈同意。在这两个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他们都在坚持自己观点的同时寻找对手的破绽以便让对手屈服。而在内聚焦叙事中,一方面,弗兰克在剧中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又是故事的直接参与者,在画面构图中弗兰克的动作、语言上处于强势地位,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胆识,是整个对话中的叙事主体。而琳达则处于守势地位。在对话中,弗兰克充分利用自己的动作、语言、表情等身体语言将自己的观点和不妥协的气势传达出来,因为在交往中身体语言的叙事也是信息交流的重要途径。用法国现代哲学家、思想大师鲍德里亚的话来说就是:“身体的地位是一种文化事实。对身体的态度,可以表征出不同的文化价值取向。”从弗兰克与琳达的语言、手势等动作中可以体会到他强势的政治心态,在叙事中的弗兰克的主体地位得到凸显。另外一方面,当弗兰克走出琳达办公室面对镜头讲述自己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时,又暂时脱离和剧中其他人物的关系,回到现实将观众拉入到事件中。弗兰克作为叙事者,在打破“第四堵墙”的同时,也成为观众在虚拟时空和现实时空中信息传达的媒介,给观众分析自己的处境和面临的挑战的同时,有利于观众进一步了解弗兰克的内心世界,也为剧情设置了悬念,引起观众的审美情趣。
注释:
①[法]马克·费罗著,彭姝祎译:《电影与历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1页。
②③尚必武:叙述者聚焦、双重聚焦与伦理取位—詹姆斯·费伦的修辞性叙事聚焦观探析,《江西社会科学》,2007年第7期,第33页。
(作者单位:广西财经学院/责编:倪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