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石头在歌唱
一次好的喜欢会给你无限力量，让你变成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即使伤痕累累，也绝不放弃。只为成为一个很棒很棒的人，优秀得足够能与你并肩。
文/zzy阿狸
1
晚上难得没课，一个人窝在宿舍里刷微博，刷着刷着看到高考直通车发了一条微博：“高考过来人给所有高中学子的一句心里话，说得太实在了！！”下面还附了几张热门评论的图片。我饶有兴趣地一条条看，看到“妹子们都要加油，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用脑了，以后都得靠脸”的时候捧腹大笑，但在看到另外一条的时候却笑不出来了。
“高考是最美丽的阴差阳错。”
我拧开一瓶汽水，闷闷地灌了一大口，电脑桌上的风扇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起身把玻璃门打开，海风迫不及待地迎面扑来，还没做完的习题发出哗啦啦的翻页声，突然间很有那个夏天的感觉。
永远做不完的试卷，吃不完的零食，传不完的纸条，说不完的悄悄话，这些一点点拼凑成我们的高中，但拼不成青春。
因为还差了一份喜欢。
一份足以支撑起我们孤独而又彷徨的青春的喜欢。
2
2011年的夏天，我背着自己硕大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Hello Kitty书包，屁颠屁颠地跟着林楚楚来到榕城一中报到。林楚楚是我堂姐，榕城这一届的考生多多少少都听过她的名字，数理化生政史地样样精通，可谓出尽了风头。但很少人知道她有一个挺窝囊的堂弟，叫啥来着——林浩初，整天想的都是吃喝玩乐，学习态度极其马虎，听说他能来榕城一中念书是因为林楚楚把省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校长办公桌，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如果不让我弟陪我一起念书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省实的。”校长不舍得这个未来的状元苗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林浩初进来了。啧啧，这俩姐弟感情真好。
而我就是林浩初。
我和她感情要是真好她就不会把东西都丢给我，自己像女王一样走在路上接受同学们的洗礼了，还走得贼快，差点儿累坏我。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一十班。其实对我来说在哪念书都一样，只是我堂姐操着一颗我爸妈的心，觉得把我搁在三流中学不放心，反正在三流中学也做不了鸡头，干脆来这里做鸡尾，还说着要我把领去她家里住，随时辅导我，或许哪天就开窍了呢。
我一听热泪盈眶，心想着无以为报，最后用自己的零花钱默默地为她结算了淘宝网的购物车。
“是该好好做人了。”
我站在班门口意气风发地说。
“林浩初同学！”我抬头，距离我不到两米半的讲台上正站在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中年妇女叉着腰怒视着我，“迟到了还不赶紧打报告进来，你是想转班了吗？！”
3
我赶紧低着头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这样一来，几乎全班同学都认识我了。
开学第二天进行了摸底考试，我真的有在考试前好好地温习，开学前我已经缠着林楚楚让她给我划重点，所以考试的时候我才答得比较得心应手。一周不到的时间，各科试卷已经发回来，随后就是分数汇总排名，我竟然考了全班第十，要知道我可是全班倒数第一名进来的。
我的确有点儿高兴，但很快就给自己泼冷水：其他同学的复习工作没做好，我才占了便宜名次靠前，不许骄傲，以后得好好努力。
我这人不禁夸，这点像我爸。
但是我这人也禁不得冤枉。
周三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一路上还想好了各种被夸赞时应该如何恰当地回答既不显得自满又不自卑。哪知道一到办公室，她把排名表放在桌面上，然后用手轻轻拍了拍我，叹了口气说：“说吧，这次是不是作弊？我知道你是怎样进一中的，你迫切地想出人头地老师能理解，但你不能作弊啊，只要肯努力成绩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晓得不？”
我心里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而我压抑着情绪一字一句地说：“老师，我没有作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诚实啊？”老师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你作弊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啊，我有怪罪你吗？”
“可是我没做过就没做过！你说我作弊你倒是拿出证据啊，你凭什么狗眼看人低？！”
“你这种态度，给我回家反省一周！”
“走就走！”这一句我几乎是咆哮着的，我气得浑身发抖。
堂姐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到办公室里和班主任理论，班主任面子下不去死活不肯承认冤枉我，这事儿差点闹到校长那儿去。
可能咸鱼永远只是一条咸鱼，当有天它要翻身了，别人并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只会觉得这条鱼是该煎一煎另一面了，不然不好吃。
我也不例外。
4
一周时间在打游戏与睡觉中度过了，当然也有在林楚楚的怂恿下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QQ。之前我还真不用这个交友软件，不过玩了几天后没人陪我聊天觉得特没劲。日子过得的确无聊，但我不想回学校。
周四中午正在熟睡的我听到有人按门铃，拖拖拉拉地下楼开了门，迎面是一张红扑扑的脸，一个扎着好看马尾的女生微笑着说：“林浩初同学，我是你的班长张初然，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几天考试我就坐你旁边，你有没有作弊我清楚得很，老师自知理亏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有些事嘛，别人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正义的光芒。
那天下午我按时回到学校上课，班主任果然没再说啥，但毕竟我心存芥蒂，也拿不出什么学习的动力。回头想想，那段时间比较有意思的是和张初然混熟了，这家伙才不是女神范，那天只是怕态度太敷衍我不肯回学校。
她挺疯疯癫癫的，敢爱敢恨。班长这活儿不好做，经常是干上传下达的事儿，每次传达命令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地吐槽几句。在年级自治委员课间巡逻的时候，给我们放哨，提醒同学们赶紧别好校徽擦干净桌子上的哈喇子。要是说我们十班敢兴风作浪什么的，她肯定是贼王。
嗯，这个女生的确挺有意思的。
5
我在一中还有一个好朋友张博文，成绩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热爱体育不喝啤酒不抽烟，生下来就是一副模范生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俩做朋友。
只是每当我有空去找他玩儿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奇怪。譬如说在他教室里呆着的时候总会看到走廊上重复地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在篮球场挥汗的时候也总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呐喊声。
这货就是张初然。
我一脸奸诈地向她逼供，她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果然每个少女在中学时代都少不了一个暗恋的对象。
与此同时，我发展了我的另一个兴趣——玩手机。每天回家草草完成作业后就捧着手机玩个不停，吃饭时揣兜里，睡觉前也要瞄几眼。林楚楚对我这种行为相当鄙视。
为了少受白眼，我开始拿一些我看不懂的数学物理题请教她，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一开始并不怎么搭理我。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也不得不挤出时间耐心解答我。
“好吧，我已经给你解释一遍了。现在换你答我，”林楚楚松了一口气说，“你说说，这一个步骤为什么这么做呢？”
“呃……对呀，为什么呢？”我是标准的左耳进右耳出的人。
坐我一旁的林楚楚几乎要吐血。
后来每当电视剧黄金八点档开始的时候，也就是林楚楚为我开设小课堂上课的时间。
我每天都攒着一堆问题问她，练习册上的、作业本上的，甚至还有在手机上找来的题。她看我这么认真也随我了。
6
说回张初然和张博文的那点事，张初然给了我不少好处利诱我协助她追张博文，其实所谓的好处就是迟到的时候不记我的名字，因为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玩手机玩得很晚，老是很容易睡过头。
先是帮她要很多关于他的个人信息，但她想要知道的那些问题让我怎么开口呀。譬如说喜欢女生长发还是短发，最近在看什么书，喜欢妈妈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有没有童年阴影，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
她的脑洞开得比黑洞还大。
一开始张博文是拒绝回答的，在我的软磨硬泡后才肯磨磨唧唧地告诉我。我在一旁用笔飞快地记下，比做物理笔记还要认真。大冷天的，冻得我直哆嗦。
最后问答结束，他好奇地问：“你是在帮你班上的那个女生索要我的资料对吧？老是在走廊晃来晃去，我已经审美疲劳了。”我用笔记本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什么审美疲劳啊，人家小妹妹一片真心呢。”
第二天我郑重地把这些资料交给了张初然，她一脸欣慰地看着我，默默地在迟到名单上划了我的名字。
第三天我如常迟到溜进课室，却差点儿被坐我前桌的张初然吓个半死。这家伙竟然把头发剪短了，头发比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清爽。大冷天的，别的女生都巴不得头发长得快一点好保暖。我用笔戳了戳她，小声地说：“你没事吧？”
她晃了晃我昨天给她的笔记本，我才想起张博文说过他喜欢短发的女生，她意志坚定地吐出四个字：“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我唱出了下一句。
她用力地用脚后跟踢了踢我的桌子以示生气，笨重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多像我们一意孤行的青春。
7
期末考后我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玩手机，林楚楚翻多少个白眼也不管用了。
有一天晚上我搁下手机，一个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在街上游荡。走着走着竟然在麦当劳碰到了张初然。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手上还握着手机。我径直跑去柜台买了两杯咖啡后向她走去。她闪着泪光的双眼在看到我的瞬间有过一丝光芒，但很快便熄灭了。
她失望地说：“你差点吓坏我了，还以为真的能见到石头呢，不过人家肯定比你长得好看多了。”
“哎！你说谁？”我一边佯装生气的样子一边把咖啡给了她，“天气冷，喝杯咖啡暖暖身吧。”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给我介绍那位叫做石头的网友，个人资料上显示在福建厦门，离广东也不算很远，他和我们同届，既会倾听她的少女心事，又会解答她不懂做的题。那天晚上她只字不提为什么大冷天的一个人坐在麦当劳里，旁边还藏着一只崭新的篮球。我也没有追问，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那天晚上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得很晚，她慢慢地破涕为笑，整个麦当劳洋溢着欢乐。
有些问题不必要追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只是在彼此需要温暖的时候，能够相互取暖就够了。
8
没多久张初然就和我坦白那天晚上是张博文的生日，她本来想借此和他表白的，但张博文拒绝了她，走得特潇洒，连篮球都没有收下。她一边说一边踢着脚下的碎石。
我摸摸头示意安慰她，想着说校门口新开的那家面店卖的云吞挺好吃的要不要去尝尝，她却突然间眼泪汪汪地说：“林浩初，我是不是真的特别差劲儿？学习不好，连喜欢一个人也要输得一塌糊涂。”
我有点儿急了：“才不是呢，喜欢这种事情……当然得越挫越勇！迎难而上！”
她被我逗笑了，擦干眼泪眼巴巴地看着我说：“你是他的好朋友，肯定知道他想考去哪的，我想努力一把考去他的城市。”
她一边拽着我去面店，一边缠着我逼着我说。
我告诉她张博文想考浙江的Z大，基于她目前的学习情况我还给她规划了近期学习目标什么的，俩人聊得越来越兴奋，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属于各自美好的未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其实她带我来到这家面店证明我俩心有灵犀我是挺高兴的，但奇怪的是那天的云吞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吃。
9
时过境迁，当我回想起那个下午，那个熠熠闪光的下午，我会觉得它弥足珍贵，喜欢这件事第一次变成了一种积极向上的事情，给你无限力量让你变成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即使伤痕累累也绝不放弃。
只为去成为一个很棒很棒的人，优秀得足够能与你并肩。
说来也奇怪呢，我那么懒惰的一个人似乎也被张初然感染了，开始去书店和别人抢购黄冈密卷还有王后雄完全解读，没了命似地刷题，开始想要考去一所好的大学。
因为张初然教会了我，只有当自己变得足够优秀的时候，才能够有资本有权利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10
此刻我正在厦门大学的无敌海景房的阳台里，一边托着腮吹海风一边捋顺高中所有的点点滴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这是我第一次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去回忆。
那年高考轰轰烈烈地过去了，最后林楚楚这颗状元苗子很争气地考了全市第一，只身一人去了北京，张博文考到了梦寐以求的浙江大学，张初然那年也考得相当不错，人品及各种品大爆发。
在她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权利去选择与张博文并肩时，落定的地理坐标却歪了一点，来到了江浙沪包邮的上海。
她没有选择浙江，是因为她最后发现其实相比起来对张博文的喜欢，她更贪恋更喜欢的是那些年喜欢着张博文的她。
“反正有些人嘛，出现在生命里也只是为了给你上一堂课。下课铃响了，也该收拾好书包回家各找各妈了。”她站在上海的外滩上给我没头没脑地发了这样一条微信消息。
“诶对了，你这家伙不用QQ的吗？怎么一直都不肯让我加你的QQ号？说，是不是有着啥秘密？”她问了我一句。
哼，我那么潮的一个人像是不会用QQ的吗？
时光开始拨回到2011年的那个盛夏。我被班主任强制回家反省的一周里开始玩起了QQ，在填个人资料的时候我问林楚楚：“个人信息必须真实吗？”林楚楚一边刷题一边答我，“才不是呢，网络时代什么都不靠谱，你喜欢怎么填就怎么填。”
我玩心大发把所在地填成了福建省厦门市，然后还把昵称改为了石头。因为很喜欢谭维维的一首歌《石头在歌唱》。
过了一周后我收到一个添加好友申请，对方所在地恰好在这座城市，当我确认添加后对方一上来就和我说：“你好你好，我在广东念高一，因为特别喜欢厦门所以按条件搜索了一下就加到你了。请问你是厦门人吗？”
“嗯……是的。”
“我看你的资料填的也是17岁耶，你也在念高一吗？”
“呃，是的。”
而她就是张初然。
从那以后，我整天捧着手机和她聊，吃饭时揣兜里，睡觉前也要瞄几眼，生怕漏看了她的一条消息。她给我说她喜欢的男生，有着好听的名字和漂亮的成绩，还和我说她的成绩不太好有些题不会做，我夸下海口说你不会的题尽管发给石头我啊，我可是要考厦大的人。
她还真的发给我，林楚楚说过网上的事大可不必当真，但我不想伤害她，我决定要履行我的诺言。但我是个学渣，很多题连题目都看不懂，只好自己硬着头皮用功学习，有时候还得把她不会的题拿去请教林楚楚。
张博文生日的那个夜晚，她表白失败后在麦当劳里哭得梨花带雨，在QQ上和我说：“石头石头我很孤独，多想你现在就能出现在我面前安慰我。”我在QQ上说：“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在厦门这边坐飞机过去也赶不及啦。”说完我借口有事匆匆下线，自己随便穿了件大衣跑去麦当劳找她。
她一直不知道的是，那个陪她聊通宵陪她疯狂刷题陪她度过那些稚嫩又醉人的美好时光的石头，就是我。
我努力考到厦门大学，也是为了成为真正的石头，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让我逆袭成功考上了厦大，或者这就是这场高考里给我的最好的阴差阳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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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记得石头不？他和我吹嘘说他也想考厦门大学呢，不知道他的愿望有没有成真。可惜高考后一直都联系不上他。真想给他说一声谢谢啊，谢谢那些日子里有他。”
“嗯，我想他应该也会和你说一句谢谢吧。毕竟你也让他变得越来越棒。”
一场好的喜欢里，是让彼此都成为了更好的人。
张初然做到了，石头做到了，我也很幸运地做到了。
这场喜欢里，各自有着动人的阴差阳错。
但要令我爱的人微笑，要令我的朋友痛快一场。这是我要完成的使命呀，我所想。
只是在很多个想与你靠近的夜晚里石头石头在歌唱，而你却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