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连续三天三夜坚守直播台、哽咽直播汶川地震新闻,感动亿万观众的“最美女主播”。曾获得主持界最高奖“金话筒”奖的她,如今却转身混进裁缝圈,经营自己的原创服装品牌“远远的阳光房”,网店模特就是她和两个女儿。一边开淘宝店当首席设计师,一边读书写作种菜养娃,日子过得其乐无穷……写出畅销书《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的她说,生活的美好就是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最美主播变身淘宝掌柜
2008年之前,宁远一直是四川卫视的当家花旦,在外人眼中是风光无限的女主播。“5·12”大地震发生后,从攀枝花大山里走出来的宁远,对家园破碎的同胞们的悲恸感同身受,在直播中几度哽咽,感动了无数观众,被网友们称为“最美女主播”。
从那时起,宁远更“红”了,她的工作更忙了,焦头烂额的日子也更多了。随着《宁远时间》、《宁远访两会》等访谈节目的推出,2009年集编导、主播、制片人于一身的宁远获得了主持界最高奖“金话筒”奖。
很多朋友都对她说,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出书,甚至可以做些更“风光”的事。然而,宁远却选择在自己最“红”的时候当了妈妈。对她来说,当妈妈是一个女人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当她去北京领奖的时候,肚子里的宝宝陪她一起走上了领奖台。
繁忙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宁远喜欢做手工,几块碎花布,在飞针走线里会变成让人惊讶的模样,无比生动。2009年年底,孕期里的宁远找来各种碎布头,把它们缝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常常缝着缝着,一抬头,天就暗下来了。在简单的手工劳动里,宁远找到了与自己相处的喜悦。
有一天,宁远突然想要一双鞋子。是那种小时候一直喜欢却得不到的丁字皮鞋,可逛遍了商场也找不到那种有着童年味道的皮鞋。偶然经过乡下一家皮鞋作坊,宁远走进去问正在埋头做鞋的师傅:“能帮我做出来吗?”他看了看她递过去的图画说:“这个多简单啊!”
想象中的鞋子终于摆在了宁远面前。这双鞋子从想法到图纸到最后成品的过程被宁远用文字和图片呈现在了博客上。有网友看后留言:要不你也给我做一双吧?
宁远惊讶地发现,在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居然有人和她一样,想要一双这样的皮鞋。网络那么大,世界那么小,她凭借着这双鞋寻找到了“同类”。
2010年11月,宁远决定在网上开一家主营原创手工定制的小店,卖自己设计的鞋子、手工布衣。她的家乡米易是一个阳光饱满的地方,于是她把小店取名为“远远的阳光房”。
那一年,宁远刚好30岁。生日那天,她在博客里写到“30岁,是不是应该和这个世界和解”。每天在主播台上的她看起来光鲜靓丽,只有她自己知道,职业套装里紧裹着的是一颗高度紧绷的心,她不喜欢那个戴着厚厚妆容、不舒展、一副奋力讨好世界模样的自己。她仍然记得,因为一直是长发播新闻,有一天心血来潮把头发剪短了,当她回去上班的时候被领导告知“回去休息吧”,大概过了三个月,头发变长了才终于又回到主播台。
宁远觉得,在设计鞋子、衣服,画图、写字,投入到手工劳动中时,她脱离了焦虑,而她渐渐确信,美好的人生是顺从自己意愿去生活,她愿意躲在本性里,认真过自己的小日子。
2011年年初,宁远把家里几大箱礼服和一大堆化妆用具打包送人,离开了主播台,正式成为名副其实的淘宝掌柜。
“写想写的字,卖自己工作室设计制作的衣服和鞋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养活自己,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做出决定那一天,宁远在微博里写,“从此我混裁缝圈,可以带刀走江湖。”
回到生活本来的模样
2015年,网络上有档很火的美食节目《一人食》,其中一集的主人公是一位四川主妇,她把孩子背在身后去菜市场挑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回来切成薄薄的鱼片。当一锅烧得滚烫的热油滋啦一声浇在生鱼片上的时候,观众见证了一种不需要灶台也能做出的水煮鱼做法。
这位主妇就是宁远。卸下光环回归家庭后,带孩子、做衣服、读书写字、做美食成为她生活的主线,她相信所有微小的细节才是生活的本质。
菜市永远能燃起宁远心中热爱生活的愿望。菜摊上各种颜色的蔬菜瓜果,水产区湿漉漉的地面偶尔蹦槃的一条小鱼,卖猪肉的大姐气沉丹田地对身旁孩子的一声呵斥,以及漫天的讨价还价声……即使什么都不买,逛一逛也神清气爽。宁远说,她是一个容易被气氛喂饱的女人,这个习惯被她带到自己的“远远的阳光房”里。
“远远的阳光房”在成都西郊,以前是个电影主题吧,通向它的路,是用旧旧的木板搭建的栈道,很多人都说位置那么偏远不适合“做生意”,但宁远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阳光房第一次招待客人的前一天,宁远专门去送仙桥买了幅油画挂在楼梯间。画上有傍晚火烧云的天空,两座土坯建造的房子,房前是一潭在阳光照耀下的湖水……即便来的客人没有多少人好好观看那幅画,她还是暗自欢喜着,没有阳光的房子,怎能叫“阳光房”呢?
阳光房里,应季鲜花是总有的,装饰摆设的小变化也常有。每到周末,宁远会开展手绘布艺活动,聚集喜欢画画的姑娘们在包包、抱枕上进行手绘。渐渐地,远远的阳光房成为很多姑娘前去画画、做手工的地方。她们间或在楼下喝茶闲谈,试衣穿鞋,或者到制版室里看师傅们画版做图,看衣服是怎样一点点做出来的,而宁远系着被颜料染脏的围裙和女儿一起在画布上涂抹……
宁远看来,棉麻以及其他自然手工的事物,是用来营造和体现细碎美好的慢生活的。有时候,她让顾客画出心中想要的衣服和鞋子的草图,她来替她们实现。有一次,她做过一个叫“好朋友就是要愉快地撞衫”活动,请女孩子们画出想和好朋友一起穿的衣服,买家画好后将图发给她,她果真请师傅按买家的要求做了出来。
宁远也常常举办线下活动。去年冬天,二十多位喜欢手工的姑娘相聚阳光房里,一起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大家互相并不认识,但聊着聊着自然亲近起来,像一群老友,一边做手工一边聊着家常。下午的时候,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宁远第一个完成了手中的活计,坐在楼梯上看她们飞针走线,觉得所有的选择和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为保证原创作品的品质,宁远对衣服、鞋子等制作过程中的细节要求极高,每天在成堆的面料和图纸里翻腾,练出了火眼金睛的本事。
有一次,皮鞋作坊的刘师傅送货来了,他抱着一摞没过头顶的鞋盒,自信地说:“哎,老板,这次的货没话说,好得很。”宁远一双双检查,抽出其中一双:“这双鞋帮不一样高,上次就退了,怎么又来?”刘师傅尴尬地笑:“哈,你眼睛尖,退!”
制衣厂的厂长来取布料和样衣,和版师因为一个细节的沟通吵了起来,声音盖过版房内机器的嘶鸣,车工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宁远从里屋走出来,一跺脚一拍桌:“都给我闭嘴!”
那气沉丹田后发出的声音,不但把他们震住,把她自己也惊着了。那一瞬间,宁远身上文艺女青年的小清新瞬间灰飞烟灭,生活粗粝的质感,就这么显现出来。
宁远希望通过远远的阳光房传递一种生活态度,渐渐地吸引了越来越多和她一样崇尚自然简单和慢生活的“粉丝”,网店销量连年翻番。2016年年初,宁远在成都远郊一个叫“明月村”的村庄里修整了一个老院子,她把那里做成染布的工坊,在院子周围的土地里种下染料植物,期待有一天能亲自把大自然的色彩染在阳光房的布衣上。
于宁远而言,生活本来的模样,是充满了细节的当下。
像一株植物自然生长
在很多人眼中,宁远无异于“全能女神”。要管理有几十个员工的“远远的阳光房”,还是自己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网店模特,除此外还要写书、画画……对宁远来说,自己最重要的身份是两个女儿的妈妈。她觉得,两个女儿的存在唤醒了她生命的敏感,她们的出现,柔软了她看世界的眼睛,就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变得生动起来。
在大女儿小练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宁远想带她去广场上玩,便拉着她出了门。因为心里想着此行的目的是广场,一路宁远催女儿快走,她却毫不理会。路上有个小石头她能玩上半天,碰到一只迎面而来的小狗,她却转身尾随,好不容易狗狗远去了,她又要妈妈抱着去摸摸邻居家院墙内探出的三角梅……
最初,宁远条件反射般地催女儿:“宝宝快点走,我们还要去广场玩呢!”可女儿压根不理会她,小小的她只留意眼前的一花一木。宁远只好耐着性子陪女儿,看着看着她也发现这些事其实还挺好玩的:小石头圆溜溜的,上面有细腻漂亮的纹理,还可以变成工具敲打地面发出声音,小狗对女儿很亲热,舌头伸出来的样子好可爱,三角梅红得好浓烈,有淡淡的香气……
恍然间,宁远突然意识到,既然是为陪女儿,走到哪里不一样呢?谁说行走就一定是为了到达目的地呢?孩子不在乎能不能到达目的地,所以才能发现一路上的美好。
看着两岁的女儿一会儿嗅一嗅三角梅,一会儿摸一摸邻居花园里的黄色小猫……那双胖胖的小手去摸的时候是那么温柔和细致,好像真的在和它们互动和交流,宁远突然间被感动了。当她站在女儿的角度去观察和理解眼前的一切时,她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生命中最原始的那份快乐和敏锐,竟然就这么被唤醒了!
在如今这个讲究“拼爹拼妈”的竞争时代,宁远觉得自己做个“过得去的妈妈”就好。在不确定哪种教育方式更好时,宁远有时会选择什么也不做。
有一次,宁远下楼的时候,刚刚三岁的小女儿气气坐在地板上,周围撒落了很多插花,空花瓶躺在一边,她坐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中间,嘴里嘟哝着什么。
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满地乱扔的花,一边表示歉意一边准备马上去收拾,宁远悄悄给了阿姨一个摆头的动作,示意她不要管,随后宁远坐在楼梯上,安静地望着小家伙。
小女儿没有发现妈妈和阿姨,继续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她捡起一朵花,说了句什么又放回原地,再捡起另一朵,又说些什么再放回原地,就这么一朵朵地把玩……过了一会儿,她搬过花瓶,把花儿一朵朵地重新插了回去。
宁远仔细辨听,听见其中一句:“同学们,进教室,上课了……”原来这些花朵都是她的学生啊!她正在当一个称职的老师呢!她正投入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学生们刚才一直在操场上玩,她和学生们一起玩,现在学生们都被她招呼进教室啦!
看着眼前的一切,宁远暗自庆幸没有打扰到这个认真的“老师”。
有段时间,宁远习惯了用手机刷微信,每天和女儿在一起时手里还总拿着手机,忍不住时不时打开看看。这个行为引发了小女儿气气的好奇。只要妈妈拿出手机,她就会一把抢过去,捏在手里一阵狂按。几天后,她已经会用手机胡乱打电话和发短信了,宁远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教育的第一步,是做好自己。如果她爱玩手机,女儿就整天和她抢手机,如果她爱发脾气,女儿就热衷于用极端的情绪表达意愿。相反,她安静地做手工,女儿就拿出毛线团坐在她身边绕啊绕;她在做家务,女儿就会拿着她的小扫帚跟着妈妈比比画画;她几乎不看电视,女儿也就对看电视没有特别的渴望……
原来,妈妈真的是孩子最近的榜样,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就像来自大山的她,不记得童年时父母曾经教给自己什么道理,但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深刻的印象:清晨睡眼蒙槃中,传来父亲熟悉的哼唱,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清扫院子,院子里有他刚刚泼洒的清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母亲在火塘边给她烤一只散发着甜香的红薯,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那些不经意的美好,形成了她童年世界里,对劳动、快乐和爱的理解。
对一个母亲来说,快乐而安宁的生活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义务,面对女儿,宁远觉得自己有义务活得更美好,像一株植物一样自然生长。兴致来时,宁远会和两个女儿穿起亲子装给淘宝小店当模特,或者跟女儿一起讲故事发布在自己的私人电台里,又或者牵着两个小人儿到明月村的路边、田埂上,采集随处可见的蓼蓝体验一次草木染,为女儿亲手染一件T恤、一条丝巾,亲手创作一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是宁远想要的生活,对她来说,按自己的心意走过每一天,就是最美好的人生。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