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发现一块宁静之地
文·图◎ 溪翁
2016年元旦之夜，北京那几天是遮天盖地的霾，满鼻子的呛味。这个冬天，北京人是深深地知道了霾的厉害。为了逃霾，为了温暖一点，我和老婆逃跑了，目的地是彩云之南，那个叫普洱市的地方。为什么专往那里跑，那里有金子，有银子，有美女？哈，告诉您，那里元旦之夜有大雨，浇了我一个猝不及防。谁体会过在晚上十点来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站在没膝的雨水里，手中抡着一条浴巾，在街上拦截出租汽车？
这当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惨啊。
就不去海南
现在时兴候鸟式养老，冬天一到，北京的老头老太太乘着飞机的小翅膀，扑棱棱地到海南了，过温暖的没霾日子的生活。如果家里有老人，没在海南某地给他们买房子，简直就不是孝子。但是，最晚到五一，他们就再也待不住了，急着忙着往北京跑，海南热得他们受不了。有人说了，上五指山啊，海南人都上那里避暑。可那里毕竟还是海南，你逃得了热么？逃得了潮湿么？还得回北京。等到再去海南，家里的东西多多少少都长了绿毛。第一件事就是除绿毛。对我等北京包括北方人来说，海南的夏天有点不宜居哟。
我天性孤僻，再加上以上的内容，所以坚决不去海南。但以后冬天不去海南，去哪里呢？
网上搜搜，各地问问。有中国十大长生地，CCTV四套那阵子天天晚8点播。我天天看，记下来，一次记不住，看回放。从山东到广西，真可谓天南海北，可是从网上一查资料，均不符合我的要求。
经过一段时间折腾，我终于知道我要的条件。一，人要好，最起码没那么多负面新闻吧；二，温暖但不潮湿；三，有一定的医疗条件；四，空气质量好，没霾。就这四条，符合要求的就不多了，沿海地区全不选了，潮湿的地区淘汰了，医疗条件让我最低也得选个地级市吧；没霾这要求更苛刻，常年空气质量在100以下，基本把有工业的地方全扔了。如此一来，就剩下彩云之南了。
云南之地首推昆明，人称中国春城，但在我眼里根本不是，不信看看新闻：雪中观赏红嘴鸥，昆明一大美景，说明什么？冷！那地方冬天没暖气，我是避寒去的，所以根本不考虑。
往云南之南看到哪里？西双版纳。这是2015年10月以后，北京的冬天要来了，霾也大大方方地密集登场了。我给老婆下命令，11月上旬，准备把最后一周的年假歇掉。买机票，奔西双版纳。老婆跟了一句，瞧你这阵子抽疯抽的。
版纳的温泉真治病啊
大象、原始森林、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还有那条澜沧江，俺小时候小人书看得多，好像还有从远处来的坏蛋被好人活捉，这就是印象里的西双版纳。
在酒店老板的劝说下，包了一辆车，四处转了转，这山寨那村子，汽车拉着跑，看青山看绿水，青山绿水带笑颜。有的地方按说真是看着不太舒服，破旧得很，但此时肚子不饶人，非要上厕所。没想到，每个厕所都那么干净，真心地说，就连村子里的小厕所，都比北京某些饭店的厕所干净，西双版纳的干净是骨子里的。北方的一些旅游地区，根本比不了。唉，这就是素质。
谢绝了还让我们包车跑景点的女司机，在版纳州政府的所在地景洪市里开始转圈，农贸市场、商场、售楼处……逛到了一路公共汽车站，哈，那地方跟北京有一像，全都是老头老太太。老头老太太爱聊天，一聊，就知道不是当地人。上海来的老两口，当年插队在这里，后回上海，此次故地重游。还有一位陈老太，自述六十多岁，普通话里稍带口音，说来版纳三年了。这里的公共汽车司机都是单车结算，老头老太太坐车免票，司机不愿意拉，一看老人多，常常甩站。后来政府把钱给老人充到卡里，老人上车刷卡，这样情况才好点。汽车来了，果然如陈老太所说，司机先把车开过了站，这帮老头老太太往前走，司机又在车里大喊，把车倒回来！老头老太太又往回走，可以说司机真心是故意，我心里直发毛，万一有个腿脚不利索的，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老太说她去洗温泉。温泉和版纳的好气候，治好了她的病。陈老太是江苏人，高级会计师，后来到广州打拼，儿子儿媳妇在深圳。她现在退休了。她说她太不适应广州的气候，那地方夏天太潮湿，湿得顺着墙流水。前几年，她得了怪病，全身24小时不停地出汗，看遍当地医院，又奔北京找到一位名中医。中医告诉她，这是免疫系统的病，没办法。她料想自己是离死不远了，儿子说西双版纳不错，于是母子一飞机飞向版纳。
她万万没想到，热带的版纳夏天居然比北京夏天还舒适，广州深圳那儿就更没法比了。后来经人介绍，她去泡温泉。连续泡了几天以后，没吃药没打针，病好了。于是决定，再也不回广州了。三个星期后，房子买好，大三居，为的是以后儿孙们来看她有地方住。她现在每周泡两次温泉，温泉新涨的钱，十块钱一次。
一路车坐到头是嘎洒镇，下车进村走十来分钟，就到温泉了。老实说，那村貌实在不敢恭维。到了温泉更让人大跌眼镜，露天的一个水泥坑，大游泳池似的，旁边一个废弃的小池子，污水半坑，让人怀疑下雨时脏水能流到大池子里，再加上水泛着浓浓的硫黄味，简直让人无法接受。只是头顶上有一棵老榕树，在一阵阵小风里婆娑着。陈老太说，别看这里破，就能治病，价格高设施好的，还不成呢。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我和老婆没有任何泡温泉的东西，只能往回走，说句心里话，还有点不能接受。但又想试一试，买了必备的东西，第二天仍旧坐一路车往温泉来。在一路车站等车，有一对操江北口音的老夫妻，老两口肩上背着包，手里提着袋，说是买完了东西回嘎洒的家。看我们去温泉，老太太即说，这地方好啊。又指着老头子说：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脑血栓，后来又肺栓塞，动都动不了，现在好成这样了。
这老两口是吉林省榆树人。在松林时，老头儿得了脑血栓，抢救过来了，人却坐了轮椅。后来又得了肺栓塞，大夫给了话：随时有危险。跟他一同住院、同样病的还有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老头儿得病的时候正是冬天，他们的女儿一看不成啊，就让他们去海南避寒，想了想海南潮湿，就坐着轮椅到了西双版纳。后来听人说泡温泉好，可老头动不了，老太太就推轮椅到池子边，请大家帮忙，把老头弄到池子里。开始他们住在城里，为了方便泡温泉，便在嘎洒租了房。过了一段时间，药吃完了，榆树的大夫说不见人不敢再开药。老头坐着轮椅回去了，大夫直惊奇：你的精神面貌不错，病也控制得不错。这时的老头儿泡温泉时，只由老伴一个人扶着就能挪过去了。大夫还告诉他们：跟老头儿一块儿住院治肺栓塞的小伙子，三个月前就死了。这让老两口心里一震：版纳的气候和温泉救了老头的命？
老头又坐着轮椅回到版纳。这回闺女揣着卡，在嘎洒买了房，老两口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车到嘎洒镇停住，下车我偷着借机看看那老头，他腿脚就有一点不方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村民在包装普洱茶。普洱茶级别有很多，弄不明白，导游说有一个办法，就是茶本身越白越好。这里最贵的茶饼450元，是城里价格的一半。
不去不知道，思茅真奇妙
下定决心在景洪了却残生，但在景洪的一些人却说，还有比西双版纳更宜居的地方，过去叫思茅市，现在叫普洱市。对普洱茶不陌生，对普洱市不熟。既然版纳的人都推荐，说明确实不错。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再去了，只好先回北京，于是择元旦前两天再奔了过去。没想到还躲过了一场霾。普洱市辖一区九个县。咱们说的普洱市，就是那个区，思茅区，更准确地说，是城区。
不到思茅区，不知道多奇妙。第一妙，地方小。头一天还怕迷路，更何况我和老婆都是路痴，到处买地图，结果没买到。然而逛了一天就发现，根本就不用地图，走着走着，就发现来过了这地方，几条街弯过来拐过去，就又回到了老地方，头一天竟然走了20来公里。
思茅真是个好地方，街头鲜花随心所欲地盛开，绿意那就更是个盎然，国家级花园城市、卫生城、生态城确实不白得。白天20多摄氏度，夜里10来摄氏度，空气质量20多，在这里逛，那就是一个怎么了得的惬意。
第二妙，有时间让你发呆。我和老婆在胡乱逛，借着问路瞎打听，当地人就是好，心肠热得跟咱老北京差不多，语调柔软的，要不是他有事，真得带着你去。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就瞎逛。思茅是茶马古道的起点，如今又建了普洱茶交易中心，叫茶城。当然路边茶店也不少，见一店门口盆里栽着石觚，就随便问。女老板说：这是半野生的，纯野生的黑天要放屋里去。老板有过两盆野生的，打烊时没往回拿，第二天一起来没有了。老板说，不过这不是偷啊，思茅的社会治安很好的。怕我们不信，又补充说：真的很好的。
又遇到卖家具的30多岁的小伙子，说是福州人，去过不少地方，可偏就喜欢普洱。这地方人好气候好，还不像其他地方乱哄哄，商业气息浓，思茅很宜居。他的理念是开着买卖却不盼着挣大钱，够吃够花略有盈余就够了。要有时间干点别的事，比如发个呆，而思茅正是这种地方。他已经买了房，当时2000块钱一平方米。他说他每天早晚都去爬山。
原来在城边有个茶山，不高也不低，不大也不小，山上有木头栈道。他极力怂恿我们去。
第三妙，小城边上小茶山。思茅是红土地，茶山也一样。从小路上插过去，一脚泥水，一小片一小片的菜地，一看就是老百姓自家的。拐过山头，哈，到了农村，这地方叫高家寨，但全是独栋别墅，一看这村就富裕。往上走，见木头栈道，还有铺的柏油路，走哪儿都行。路边就是各种花，最多的是樱花，那叫一个鲜亮啊。站到高处眺望思茅城，那叫一个好风景啊。
石觚长的就是这模样
爬山爬累了，回旅馆，想着洗温泉，说是在梅子湖公园里边，于是立即手机定位，显示数公里远。拿着浴巾，不打车不坐公交，11路，走着。顺便说一句，思茅城区共有6路公交车，据说2014年改过一次行驶线路，但站牌子没换，所以只看站牌子并不可靠。我们走呀走，走到一看，唉，居然就是茶山后边，顺着栈道的一个路口拐进去就是。按照手机定位至少多走了五里路。温泉是网购，我们先吃了碗免费的米线，开泡。玫瑰池的，薰衣草池的，混合池的。最后又足疗，天全黑下来，又吃了两碗免费米线。顺便再说一句，给我们煮米线的，就是做足疗的姑娘，不过她们是认真洗过手的。一边吃，我们还一边聊。抹抹嘴，走吧，这回决定顺着城里的路走回住处。正走得高兴，下几点小雨，停了，没关系接着走。谁知道突然间，暴雨哐当下来了。我和老婆只能找人家的房檐下躲避雨，然而雨下得越来越大，看到路边那儿有个闪着警灯的岗亭，冲了过去。小警察说，你们没看天气预报？这雨明天早晨才停。
我冲着老天叫一声，老天啊！一辆辆出租车从路中驶过，路边雨水成河，根本看不到我们。怎么办？急中生智，我躲在岗亭房檐下挥手，但雨太大，又有树遮挡，再加上黑天，司机还是看不到。
一狠心，看着远处有车灯光，箭步冲进漫天的雨中，任没腿的大水哗哗，站在路边，拼命地抡起原本裹在头上的大白浴巾，司机大哥呀，你快点看见我吧……
第二天，2016年1月2号的8点多钟，我拉开窗帘，推开窗，看纤纤细雨蚕丝般扯天盖地：么么哒哟。
3号晚上9点，我又一头扎进北京的霾里，深吸一口。出租司机说，明天就好天了。我叹一声：终于赶上了，这拨霾的最后一口。
盛米饭的家什有特点吧。而且不管几个人吃，上来就是满满一盆，普洱人民好真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