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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泥地 第四章

        高子明的胖老婆吓得浑身哆嗦,脸白得跟贴在小卖店门口的一张白纸一样白。门口贴的白纸上面写的有字:本店售出的商品概不赊账,请顾客谅解。高子明老婆脸上的“白纸”好像也写了字,满脸写的都是恐惧。高子明要老婆不要害怕,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招贼了?

        可不是招贼了嘛!贼骑着摩托车,戴着个黑眼镜。贼说买一条烟,我就给他拿了一条烟。贼接过烟,把烟放进他斜背着的挎包里去了。我以为贼该给我钱了,贼摸了摸兜儿,说他还要买一个打火机。打火机放在货架子下面的盒子里,我转过身,正弯着腰给他拿打火机,他个日娘的不讲买打火机的事了,把胳膊从窗口伸进来,往咱盛钱的纸箱子里捞了一把,骑着摩托车就蹿了。我听见摩托车突地一响,一看,日娘的已经蹿得没影儿了。

        高子明往小卖店门前的地上瞅了瞅,地还没有干透,地上留的果然有摩托车的车轮子印。他顺着车印往远了看,太阳正往下落,骑摩托车的窃贼已经消失。高子明骂了一句他妈的,说这不是明抢嘛,不是活土匪的行为嘛!这个贼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大白天的,光天化日底下就敢作案。

        房守现问高子明的老婆,被贼抢走了多少钱?

        高子明的老婆说:卖东西的钱都在纸箱子里放着,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两块的都有,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房守现稍稍有些内疚,他想,都是因为他来找高子明说话,高子明离开了小卖店,贼娃子见小卖店里只有一个胖妇女值班,才敢下手。倘若高子明一直在小卖店守着,也许贼娃子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动手抢。他说:你看这事闹的,要是子明不离开小卖店就好了。你们随后清点一下吧,看看一共损失了多少钱。

        高子明明白房守现的意思,他说:没事儿的,这算什么,破财免灾。高子明笑了,笑得将眼角的“扇子”折叠起来。他说:今天这事儿也够新鲜的,贼都实现了机械化,成机械化窃贼了。过去只听说过机械化部队,可没听说过机械化窃贼。窃贼一实现机械化,更加机动灵活,作案更方便。我早就想买个摩托车,一直没舍得买。倒是贼人思想先进,跑到我前面去了。我要是也有摩托车,我一定会骑上,寻着车印去追窃贼,一直追到窃贼的老窝。

        听到高子明老婆的喊叫,得知高子明家的小卖店招了贼,村里人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向小卖店跑来。每年的农历三月三,乡政府所在地的镇上都有庙会,庙会上都唱大戏,还放电影。每逢庙会,房户营村的人几乎倾巢出动,到镇上听戏、看电影。庙会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日出日落,又日出日落,村里人再也没得到什么热闹。忽闻高子明家的小卖店里招了贼,怎么说这也是个热闹吧。虽说发生在小卖店里的事不是唱大戏,不是演电影,恐怕跟唱戏和演电影也差不多吧。戏唱得再好,电影演得再精彩,那毕竟是过去的事,远处的事,跟房户营村没有什么关系。而发生在高子明家小卖店里的事就不一样了,它是眼下的事,脚跟前的事,跟房户营村是有关系的。戏和电影里的人,房户营村里的人都不认识。高子明和高子明的老婆,村里人都认识。他们都想知道贼人行窃的详细过程,看看高子明两口子被窃之后有何表现。男人来了,女人来了,上岁数的人来了,小孩子也来了。小孩子一边跑,一边嚷:贼来了,快去抓贼!一个得过脑血栓的男人,走路已经很困难,拄着一根木头棍子,才能一点一点往前挪。听说高子明家的小卖店招了贼,他不想错过看热闹的机会,也一步三晃地向小卖店方向挪去。村里有一个瞎子,一个人不能出去。有人拉着他的手,或用一根竹竿牵着他,他才能走出家门。瞎子的耳朵特别灵敏,高子明的老婆一喊他就听见了。当别人纷纷往高子明家的小卖店跑时,瞎子让一个小孩子拉着他的手,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头走去。他的眼虽然看不见热闹了,耳朵还可以听热闹。他的耳朵听到的热闹说不定比好眼好睛的人看到的热闹还多。

        村里一有风吹草动,其实最先动起来的不是人,是狗。狗闻风而动,总是像先行者一样,跑在各家主人的前头。它们汪汪叫着,兴奋异常,好像遇到了重大节日一样。狗被称为人类的朋友,各家的狗也被称为看家狗。当贼人来犯时,狗们应当有所作为才是。然而狗们也是事后兴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房守现家的狗,抢在房守现的妻子之前,跑到了事发现场。狗一见它家的男主人也在现场,遂跑到房守现身边,又是摇尾巴,又是嗅房守现的手,仿佛在房守现面前撒娇,说真好玩儿,真好玩儿。又仿佛在向房守现请示:我来了,需要我干什么,你只管说。房守现对他家的狗不是很友好,他踢了狗一下,说:你在这里添什么乱,滚蛋!

        不少人围在小卖店门前,像众多男女记者采访一个电影明星一样,向高子明的老婆询问小卖店被盗抢的详细过程。高子明老婆的脸色不那么白了,写在脸上的恐惧好像已经擦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和“记者”配合得不错,“记者”们问什么,她做到了有问必答。有人问:贼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在小卖店里吗?

        答:可不是咋的,子明回家去了,那会儿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贼看我是一个妇女家,知道我打不过他,就下了手。

        有人点评:那是的,强盗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专拣软柿子捏。

        问:贼让你给他拿烟的时候,骑在摩托车上一直没下来吗?

        答:是的,日娘的只脚尖点地,屁股一直在摩托车上坐着,摩托车也没熄火。

        有人点评:这家伙事先一定踩了点,做好了抢劫的准备,一得手就溜。

        问:你看见他摩托车后面的牌照了吗?牌照上都有号码。

        答:什么牌照,没看见。

        有人点评:你要是记下他牌照上的号码就好了,到公安局一查,就知道摩托车的车主是谁。

        问:你看见贼长什么样了吗?

        答:没看清。狗日的戴着黑眼镜,一只眼一个黑窟窿,跟乱坟岗子上死人骷髅的眼睛一样。

        有人点评:画龙点睛,看人看眼。看不到贼的眼,等于什么都没看到。这个贼可真狡猾。

        村里来了这么多人,大家看似对高子明的小卖店被盗很关切,很同情。其实呢,真正同情高子明及其老婆的人很少,他们心里涌动的是不宜表达的高兴,是幸灾乐祸。村里别的人家没有开小卖店,只有高子明一家开了小卖店。这两口子往小卖店里一坐,不出村子就把钱赚到了。这一回让你们还赚,赚到贼人的腰包里去了吧!不管小卖店里卖的什么东西,都比镇上卖的东西贵,能加一毛是一毛,能加一分是一分。哪怕是称一斤盐,都比镇上的商店卖的盐贵出三分。我让你加,加多了就有人给你减,一减就不是少数。大家都在一个村住着,愿意到你的小卖店买东西,是看得起你,是给你的生意捧场,也是有急用。你在显眼处贴出一个告示,概不赊账,这就有些不近情理了吧!那,骑飞车的飞贼把整条的烟取走了,还顺便把钱箱子里的钱抓了一把,这算不算赊账呢?恐怕不想赊也得赊吧。

        在众人的一再询问下,高子明的老婆已经把事情的过程讲清楚了,而且讲了不止一遍。但大家还觉得不够过瘾似的,没有散去。太阳落下去了,天还亮着。布谷鸟在麦田里叫,阵阵麦香从村外向村里涌来。人们从这次小卖店里的突发事件议论开去,说到了村里最近发生的另外两件事。老两口,在自家责任田的地头盖了两间房,住到了村外。两口子除了种庄稼,种菜,还养了四只羊。眼看着把羊喂大了,喂肥了,可以卖钱了,却在一天夜里,被小偷儿在后墙挖了洞子,把四只羊都弄走了。让两口子纳闷的是,他们平日里睡觉是警醒的,羊动动蹄子,他们都听得见。那天夜里不知咋回事,两口子都睡得死沉死沉。天一亮,洞口透进亮光,他们才醒过来。发现羊被小偷儿偷走之后,这家的老婆子没有哭,老头子却哭了一大场。老头子跺着脚,说自己是个死人哪,死人哪,为啥还不死哩!老头子还对不知名的小偷儿说:你把我偷走杀了吧,为啥不把我偷走哩!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一个年轻妇女家。年轻妇女的丈夫到城里的建筑包工队干活儿去了,只留妇女和一个孩子在家。坏家伙头戴一把捋的帽子,手持一把长螺丝刀,是翻墙进入妇女家院子的。坏家伙拿螺丝刀逼住妇女的胸口,让妇女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妇女怕丢了性命,就打开锁抽屉的锁,把家里仅有的几十块钱都拿出来交给了坏家伙。坏家伙得了钱,还不走,命年轻妇女转过身去,把裤子脱掉,双手搭在桌沿上,把屁股撅起来。妇女知道坏家伙要干什么,不大情愿,请求人家饶了她吧!坏家伙说不能饶,要是妇女不同意接受肉棍子,就用铁棍子捅她,让她尝尝铁棍子的厉害。没办法,年轻妇女只得按坏家伙的指令办。村里接连发生这样的事,说明当前的治安状况很不好。虽然天天有白馍吃,可日子过得并不安稳。

        房守现的相好织女也看热闹来了。这里情人不说情人,说相好。老情人叫老相好。相好的说法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你说情人,有人可能不懂,不知情人为何物。你一说谁跟谁是相好,大家都懂。高子明深究过相好的字意,相是互相之意,你看我好,我看你也好;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互相都好,这就叫相好。房守现见来了这么多人,料到织女也会来,就在人堆里找织女,一眼就把织女找到了。织女也在找房守现,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很快就把眼对上了。生产队时期,队里经常开贫下中农大会和全体社员大会,一开会男男女女就有机会到一起。自从分田到户之后,村里很少开大会,一年半年都难得开一次。开会少,相好的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他们巴不得天天相会,天天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村里出点儿什么热闹事,他们都会不失时机,跑出来凑一凑。他们名义上凑的是别人的热闹,实际上是暗度陈仓,奔的是两个人的“热闹”。织女一走一走就走到房守现身边去了,她说:现在的贼可真厉害,嗖一下来了,嗖一下又走了,比过去的飞毛腿还厉害。

        房守现问她:你见过飞毛腿?

        织女承认没见过,只听说书的人说过,飞毛腿能够蹿房越脊,登高走兽,还会蝎子倒爬墙。

        房守现说,他见过飞毛腿。

        织女有些惊奇:真的,你在哪儿见过?

        房守现笑了一下,说这会儿不能告诉你。

        房守现一笑,眼睛弯弯的,眯成了两条缝。织女最能领会房守现的笑,他一笑,就是在发骚,想使坏。人说马浪尿,女浪笑,看来男浪也是笑。织女回应了一个笑,低头把脚下的地踩了一下。太阳晒了一下午,地本来快要干了。太阳一落下去,地上又有些返潮。

        房守现又不笑了,对织女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有个重要的事跟你说。

        这重要,那重要,还不是那一条子事最重要。织女说:明天逢集,路上也没泥巴了,咱去赶集吧。

        每次和织女一块儿去赶集,织女都让房守现带她去吃烧饼,喝羊肉汤,还要给她买别的东西。房守现说,他心情不好,明天不想赶集。

        织女两眼关切地看着房守现,意思像是在问:怎么了,心情怎么不好?这会儿要是不在人跟前,她会马上扑在房守现怀里,给房守现摸摸这儿,揉揉那儿,让房守现的心情好起来。她瞥见不少人正朝他俩这边看,任何动作都不宜出台,只好收敛着,小声问房守现: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不能说吗?

        房守现也小声说:吃过晚饭吧,老地方见。

        高子明在房户营村也有相好。他的相好不像织女,织女是有丈夫的人,织女的丈夫身体不好,成天在家里守着。房守现一般不到织女家里去,要和织女相聚,只能把织女约出来。高子明的相好是一个寡妇,外号黑酥瓜。高子明跟黑酥瓜见面比较方便,黑酥瓜家的大门始终对高子明敞开着,他什么时候去都可以,都可以把“瓜”吃一吃。然而,高子明是个谨慎的人,把事情做得很机密。他从来不带黑酥瓜外出看电影,不跟黑酥瓜一块儿赶集,白天走碰面也不说话,像陌路人一样。但高子明和黑酥瓜的相好关系房守现是知道的。房守现是个喜欢夜间出来活动的人,从小又养成了溜墙根听房的习惯,村里谁跟谁相好,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不仅知道高子明和黑酥瓜相好,村里的几对相好他都了如指掌。因为自己和织女相好,他对别人相好也一律持理解态度。一个男人,来到世上一辈子,哪能只跟一个女人睡呢,睡睡别的女人属于正常。他注意到了,村里凡是有相好的男人,都是透气的人,都是心眼儿够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本事,对女人有一定的吸引力。他甚至得出了一个判断,看一个男人是聪明人还是傻蛋,只需一个标准,看看他有没有相好就行了。有相好的,无疑是聪明人。一辈子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呢,基本上跟一个傻瓜蛋子差不多。

        黑酥瓜也过来了,她没到人堆里去,没参与对高子明老婆的询问,只在一个墙角远远地站着。她看见高子明了,高子明也看见她了,两个人只用眼神儿交流一下就完了。高子明的小卖店被飞贼盗抢,要说全村连一个同情高子明的也没有,恐怕不对,至少黑酥瓜对高子明是同情的。高子明开小卖店挣了钱,有时会掏出一点给她花。也就是说,高子明挣的钱有她一份;高子明损失的钱呢,同样有她一份。哪一天见着高子明,她要安慰高子明一下,说破财免灾,说钱是王八蛋,丢了咱再赚。

        也许因为看见了相好,高子明不想让老婆再继续接受“记者”采访,他对老婆说:话都重复了一百遍了,你烦不烦哪!一个大活人,要手有手,要腿有腿,眼睁睁看着人家把钱抢走,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我看强盗没把你抢走就算不错了。

        人群中起了一层笑声。

        高子明的老婆说:我都老成老白菜帮子了,他抢我干什么!把我抢走,给他当奶奶还差不多。

        人群中又起了一层笑声,这一层笑声比上一层高。

        高子明说:好了,没事了,天快黑了,大家回家做饭去吧。他听出来了,大家是来看笑话的,看得时间越长,笑话就越多。

        这时,房户营村的新掌门,也是房户营村的最高首长,房光民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见高子明的小卖店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就捏闸从自行车上下来,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没人回答。天色正渐渐地黑下去。一只斑鸠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叫了一声。

        房光民说:刚才我到乡里去了,跟乡里的杨书记商量点儿事。杨书记很关心我们村里的事儿,希望我们村能建成乡里的模范村。房光民点了高子明的名,说:子明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围了这么多人,跟开群众大会一样。

        高子明也不想回答房光民的问话,但房光民点到他了,他不回答恐怕说不过去。他的回答显得很不情愿,有些轻描淡写。他说没什么,属于正常现象。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买了烟不给钱,抢了一把钱跑了。

        房光民一听,就把这件事上升到案件的高度,说这个案件很严重,直接关系到社会是否稳定。他问当时都有谁在场,谁是目击证人,能不能把详细情况说一说。

        当时在场的只有高子明的老婆,她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之前一个婶子坐在门口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后来那个婶子也走了。

        又要讲详细情况,高子明不想让他老婆讲了。他相信,房光民跟大多数人一样,也是在看笑话。只不过,房光民看笑话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些,因为他当着村里的支书,有权力把笑话看得全面些,也更冠冕堂皇一些。你有权力看笑话,我也有权力不让你看笑话,你奈我何!他对老婆说:闭上你的嘴,不要再说了,回家做饭去!

        高子明的老婆不敢再说,从小卖店里出来,回家去了。她的嘴闭得不是很严,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房光民问高子明:这个案件你向公安机关报案没有?

        没有。

        你应该向乡里派出所报案,让他们立案侦查。目前咱们这里骑摩托车的还不多,都是哪些人有摩托车,派出所肯定有所掌握。

        高子明不再说话。他心里说的是:我才不报案呢,报了案麻烦事更多,来看笑话的人也更多。

        有一个叫房守彬的人替高子明说话:报案有什么用,报案没用,报上去也破不了。

        黑影儿里有人附和:没用,报也是瞎报。

        房光民说:话恐怕不能这样说吧。

        房守彬说:怎么不能这样说,我说的是实话,实话不好听。他举了本村被人挖洞偷羊的例子,还举了外村杀人烧尸的例子,说这样的案子难道乡里派出所不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案发时是葫芦,现在还是葫芦,没见哪一个把葫芦破成瓢。

        黑影儿里附和房守彬说话的人更多,人堆里一片嗡嗡声。有人对房守彬的话还有所引申:葫芦都放干了,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房守彬听见他的话有人响应,情绪又提高了几分,干脆又多说了几句:我认为现在的社会治安状况很不好,还不如毛主席领导的时候好。那时候虽说生活不太好,但夜里睡觉不用关门,小学生捡到一分钱都要交给老师。现在关上两道门都没用,小偷儿不从门里进了,从屋子后面挖墙洞子。现在的小学生别说捡到一分钱,捡到一块钱都不会上交。

        房光民意识到自己的领导地位受到了挑战。可能因为他年轻,又是刚上任,一些叔叔辈的人就不愿意听他的话。要是他父亲还在任上,父亲不用多说,一跺脚,房户营村的地面就乱颤颤,像房守彬这样的人是不敢多嘴多舌的。不行,他要敲打房守彬几下,把自己的面子挽回来。他说:守彬叔,我严肃地提醒你,你说话要注意了。你刚才说的话,在政治上是有问题的。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你拿过去否定现在是不对的,是跟上面的精神背道而驰的。一个人牙老掉了没关系,最好再把牙镶上,给嘴把好门。不然的话,满嘴跑风就不好了。他把话转到高子明的小卖店被盗抢的案子上,说这个案子不管别人报不报案,作为房户营村的负责人,他是有责任报案的。他回家就给派出所的牛所长打电话,让牛所长关注这个案子。他不再给房守彬说话的机会,宣布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说罢,推上自行车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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