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连环画报

难忘的岁月之歌(二)

作者:刘孔喜/文

刘孔喜/文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他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

他不怕风吹雨打,

他不怕天寒地冻。

他不摇也不动,

永远挺立在山顶……”

一支歌,一支老歌,一支唤起一代人无限情怀的岁月之歌,四十年来一直传唱到今!而曾历经时代“风吹雨打”的我们,对这支老歌更是倍感亲切!每当我哼唱起这支歌,眼前就浮现出年轻时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长达九年的军垦生活。许多年过去了,我时常在心底发出呼唤:当年的战友,年轻的伙伴,你们今在何方?可还记得昔日在北大荒时那些艰辛难忘的峥嵘岁月?时光荏苒,如今我们天各一方,面对生活的挑战与压力,你们是否还像年轻时那般充满激情?

带着一个强烈的宿愿,1991年夏天,我们二十多个当年兵团战友组成了“第二故乡回访团”,重新回到那魂牵梦萦的北大荒,为了追寻那段往日的岁月与远去的青春。

旧地重游,一切是那样的亲切又陌生。完达山依然苍翠,乌苏里江依然深沉,山山水水都在向我们诉说着那段充满风雨思情的往事。站在曾经挥汗耕耘的原野,风吹麦海,金浪无边,故人已去,旧梦难寻……

在那一时刻,我们又共同唱起那支歌:“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归途时,我想:历史将如何评价那场“屯垦戍边”的大潮,对于每一个亲身经历那段历史今天已人到中年的“老知青”来说,已经并不十分重要,每个人都会依据自己的经历、遭际而得出不同的感受。一切都已经过去,而青春是美好的,不论在边陲要塞或穷乡僻壤,不论是困惑迷惘或雨雪风霜,都自会发出其动人的光彩。现实与未来的一切,均植根于过去的土壤,它规定并影响着我们这一代人的感情与人格,并始终与之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未必不是一个新的伟大事物的准备和前奏。二十多年过去了,当我们重新回首往事,自会发现这一代人那条不断挣扎、辗转、奋斗、追寻的生命轨迹。

回到城市,我们又都纳入了各自生活工作的轨迹。而我仍一直想着那支歌,那个画面。一种强烈的创作冲动使我躁动、兴奋,以至寝食难安!这种情绪郁积了很久,沉淀又泛起,但一直没有落到笔上。到1999年,恰逢我们同学一起“上山下乡”三十周年,为了缅怀我们那段逝去的岁月,为了诉说我们这一代人虽栉风沐雨仍百折不回的生活信念,我开始着手创作这幅画。


1969年7月赴北大荒前全班男同学在天安门合影


1970年11月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九团五一水库。


草图很快勾出,但开始仅是一个人物,像是自己当年的影子,还略带几分惆怅。审视、思考感觉太单薄不够丰厚,没有表现出面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深刻内省与宽厚情怀,也没有表现出这一代人对历史的思考和对未老的追问。又经过了多次草图变体,脑海里此时浮现出许多同代人和战友,他们的音容笑貌、形象气质一下子成为我构思和构图的主体,于是我的构图开始变大,人物开始增加,并且逐渐从大半身变成全身。但从一开始落稿,这个构图就很快演变成纪念碑样式的群像组合,人物的形体动态追求统一中的变化。去掉多余的形态身姿,赋予它们某种象征甚至宗教意味,尽可能在人物形象和神情上着力刻画。创作进入到这个阶段,对古典绘画潜心研究的心得与影响开始发生作用,那种静穆与单纯、庄重与永恒的精神气质融入了我的画面,并逐渐影响控制了此后的进程。


1970年春与同学刘润田、杨京龙、冯运河、高宝忠在兵团四师三十九团合影。


1970年秋在兵团四师三十九团团部彩门前留影


1971年9月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三十九团工程连当锅炉工


1971年秋在兵团四师三十九团工程连任瓦工时砌墙


1972年夏在兵团四师三十九团工程连与武装排的战友们合影


1975年8月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39团11连画速写


1975年9月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39团第二届运动会画宣传画


1977年秋在兵团四师三十九团电影队门前画油画写生


最后草稿确定后,我又画了等大的完整素描,然后将素描正稿拷贝到最容易发挥鸡蛋坦培拉特点的细腻素白胶粉底板上。为慎重起见(鸡蛋坦培拉是不适宜在底板上反复涂改的),我又画了色彩小稿,然后就开始层层施色了。这中间,宽板刷、海绵块、湿纸团等工具都曾使用,但到了表层,还是要使用中、小号毛笔完成,笔法运用也尽可能一致。这是迄今为止我完成的最大一幅木板鸡蛋坦培拉绘画作品,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很累,算是对自己和同代人往日青春岁月的一种怀念。画面上的所有一切都是熟悉的,情感也是真实的,而创作过程却异常艰辛!在那段日子,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静静地坐在画前,一边画画,一边思考,把我的情感融进每一个局部、每一个细节。我时常感觉自己仍是三十年前的兵团战士、农业工人。每天计划好要完成的部分,然后就是坐下来,持续劳作,直到将“任务”完成。

在今天看来,这个题材也许太过陈旧,艺术处理也了无新意,创作方式更是近乎拙笨原始,然而,只有如此,我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内心的平衡与自身价值的体现,从这个角度看去,我是幸运且快乐的。它使我坚信:你所表现的东西必须要从自己的骨子里渗透出来,要从自己的潜意识当中闪现出来,要从自己的血液中流淌出来,因为你的生活经历和艺术特质给予了你这种不可更改的底蕴和印迹。

(原载《画室里的秘密》,人民美术出版社200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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