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当代世界

2013年9月在哈萨克斯坦，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了与中亚国家等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同年11月在印度尼西亚，习近平主席又提出了同东南亚国家等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

对此，中国周边的东北亚、中亚、西亚、南亚、东南亚等所有次区域的绝大多数国家，[1]以及东欧、中欧、西欧、东非、北非的一些国家，先后表示了参与其中的积极态度。并且，这些国家根据本国所处的地缘位置，以及历史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的走向，自觉地对号入座，把自身定位于“丝绸之路经济带”或“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共建范围。

二、蒙古国的“草原之路”、俄罗斯的“跨欧亚大通道”与中国的“中蒙俄经济走廊”倡议

中国北方的两个重要邻国——蒙古国和俄罗斯，很快都把本国看作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的直接涉及对象，对这一倡议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关注。

进入2014年后，蒙古国政府立足于国内讨论已久的“新千年计划”，开始具体构思旨在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对接的“草原之路”倡议。俄罗斯政府则经过国内的充分议论，听取中国方面的多次详尽解释，开始在本国推进的“外贝加尔——远东发展战略规划”和“欧亚联盟”基础上，构思旨在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对接的“跨欧亚大通道”倡议。

同年9月，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举行的首次中蒙俄首脑会晤中，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表示，“希望同中俄加强合作，拉动交通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和跨境运输”。俄罗斯总统普京则表示，“三方要把各自发展计划结合起来，在能源、矿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建立长期稳定合作关系”。对此，习近平主席提出，“可以把‘丝绸之路经济带’同俄罗斯‘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草原之路’倡议进行对接，打造‘中蒙俄经济走廊’，加强铁路、公路等互联互通建设，推进通关和运输便利化，促进过境运输合作”。[2]

另一方面，随着旨在支撑“一带一路”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等的筹建工作扎实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由务虚走向务实，中国国内研究界对共建“一带一路”的目的逐渐清晰。共建“一带一路”并非针对某些大国对中国的围堵，而是为了中国经济社会的均衡可持续发展，实现“两个一百年”战略目标。为此，必须与广大的周边国家结成“命运共同体”，走合作发展、共同繁荣的道路，继而推动建立全面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政治秩序。因此，“一带一路”对国内外具有双重意义，它对于国际社会来讲是一项宏大的倡议，而对国内来说是一项长期发展战略。

三、 复兴“万里茶道”的设想与主张

与此同时，步入经济社会“新常态”的中国各地，根据中央政府共建“一带一路”的战略部署，从自身的地缘条件和历史记忆中努力搜寻融入“一带一路”战略的新发展机遇，纷纷提出了可赋予“一带一路”更多内涵的设想和主张。其中，一个最引人注目的是，根据2013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俄罗斯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演讲的内容[3]，提出的复兴近代时期“万里茶道”的设想和主张。

复兴昔日的“万里茶道”，可以在“五通”的意义上，连接当今中国的八个省区（福建、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山西、河北、内蒙古），蒙古国的六个省市（东戈壁、戈壁苏木贝尔、中央、乌兰巴托、达尔汗、色楞格），俄罗斯的18个州、市、边疆区和共和国（布里亚特、伊尔库茨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克麦罗沃、新西伯利亚、鄂木斯克、秋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彼尔姆、乌德穆尔特、鞑靼斯坦、楚瓦、下诺夫哥罗德、弗拉基米尔、莫斯科、特维尔、诺夫哥罗德、圣彼得堡），即中蒙俄三国共计32个一级行政区。

2013年9月，在中国内蒙古二连浩特市举行的第二届“‘万里茶道’与城市发展中蒙俄市长峰会”期间，来自中蒙俄“万里茶道”沿线31个城市的代表，就城市发展、城市间相互合作、发展共赢等方面，签署了《“万里茶道”沿线城市旅游合作协议》。同时，中蒙俄三国达成“‘万里茶道’是珍贵世界文化遗产”的共识，签署了《“万里茶道”共同申遗倡议书》。[4]

“中蒙俄经济走廊”视域下的蒙古国“草原之路”

一、 蒙古国“草原之路”：从“倡议”到“计划”

2014年9月中蒙俄首脑首次会晤之后，蒙古国的“草原之路”由“倡议”改称为“计划”，见诸报端并准备实施。其主要内容是投资约500亿美元，实施五个项目，包括：修筑连接中国和俄罗斯长达997公里的高速公路；铺设1100公里电气铁路；扩展跨蒙古国铁路；铺设俄蒙中天然气输送管道；铺设俄蒙中石油输送管道。其目的是，通过过境运输贸易振兴国家经济，并以此吸引更多投资，带动能源和矿产等行业的产业升级。[5]

同年10月，蒙古国大呼拉尔（议会）通过决议案，决定在位于同中国内蒙古接壤之南戈壁省的本国最大炼焦煤矿塔温陶勒盖和该省对华过境口岸嘎顺苏海图/甘其毛道之间，以及在位于另一个同中国内蒙古接壤之东方省的大煤矿霍特和同样与中国内蒙古接壤的苏赫巴托尔省对华过境口岸毕其格图/珠恩嘎达布其之间，铺设与中国铁路轨距相同的标轨铁路，以提高矿产品出口的运输能力，降低运输成本。与此同时，“草原之路”计划中有关铁路和公路修筑项目的其他内容，也通过各种新闻媒体透露出来。

二、对蒙古国“草原之路”计划的解读

项目一为修筑连接中国和俄罗斯长达997公里的高速公路。这就是，南联中国内蒙古二连对蒙公路口岸、北接俄罗斯布里亚特恰克图对蒙公路口岸的高速公路，这条高速公路紧邻现有从南到北连接中俄两国的铁路线。项目二为铺设1100公里电气铁路。其中包括如下三条铁路：长600多公里的南戈壁省塔温陶勒盖——东戈壁省首府赛音山达——东方省霍特——首府乔巴山铁路；长240多公里的塔温陶勒盖——嘎顺苏海图/甘其毛道对华口岸标轨铁路；长160多公里的霍特——毕其格图/珠恩嘎达布其对华口岸标轨铁路。项目三为扩展跨蒙古国铁路。其中包括：鄂尔浑省首府额尔登特——库苏古尔省首府木伦——阿尔茨苏尔/查冈托尔戈依对俄口岸铁路，长度超过1100公里，它与正在建设的俄罗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库拉基诺——图瓦共和国克孜勒铁路，以及计划建设的克孜勒——艾尔津——查冈托尔戈依/阿尔茨苏尔对蒙口岸铁路相接，并与西伯利亚大铁路连接在一起；东方省霍特——该省对华苏木贝尔/阿尔山边境口岸铁路，长约430公里。这两条铁路修成后，就会在蒙古国境内，以中蒙之间四个铁路过境口岸为起点，形成4组各3种共12种连接中国和俄罗斯的跨蒙古国铁路线路组合。项目四和项目五为铺设俄蒙中天然气和石油输送管道。目前，这两个项目还在议论之中，付诸实施尚待时日。

即便如此，仅从项目一、二、三的布局，便可清楚地看到目前蒙古国实施的“草原之路”计划的目的。目前蒙古国正在建设、计划建设、有望建设的铁路线，以现有的南北向伸展的中蒙俄铁路线为主轴，集中分布于矿产资源蕴藏非常丰富的东南部对华边境一带，以及西北部对俄边境一带，而且都有铁路线向对华和对俄过境口岸延伸。新建铁路网的这种布局，的确具有非常明确的实用目的，即通过过境运输贸易振兴国家经济，并以此吸引更多投资，带动能源和矿产等行业的产业升级。

综合以上内容，辨析“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展过程，可以厘清“中蒙俄经济走廊”、“草原之路”和“万里茶道”之间的关系。

2013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提及“万里茶道”，无疑是同年9月、11月先后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前奏。可以认为，“万里茶道”概念在形成“一带一路”倡议的“互联互通”关键词、“五通”的广泛内容，以及“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议的过程中，与“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一道，发挥了重要作用。

继谈及“万里茶道”之后提出的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在提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之前，就开始催生了旨在与之对接的蒙古国“草原之路”和俄罗斯“跨欧亚大通道”倡议。历史上，“草原之路”一词即渊源于“万里茶道”，指的就是穿行于蒙古高原的“万里茶道”。因此，“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一面世，蒙古国专家们就马上回应说，“丝绸之路”蜿蜒于蒙古高原的那部分，就是“万里茶道”的“草原之路”。

显然，蒙古国专家们所关心的，并不是丝绸之于“丝绸之路”、瓷器之于“海上丝绸之路”、茶叶之于“草原之路”和“万里茶道”的具体贸易商品，而是寄托于“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草原之路”和“万里茶道”的亚欧大陆东西两端之间，及其沿线地带的商品贸易和文化交流。

正因为如此，当蒙古国和俄罗斯正式回应以“草原之路”与“跨欧亚大通道”倡议，以期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对接时，中国不拘泥于“丝绸之路”的具体称谓，在蒙俄两国倡议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共建“中蒙俄经济走廊”的新构想。“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议对接了“丝绸之路经济带”、“草原之路”和“跨欧亚大通道”，不仅强调加强铁路和公路等交通运输设施的互联互通，而且主张进一步推进通关和运输便利化，促进过境运输合作。

二、“中蒙俄经济走廊” 和“草原之路”与“万里茶道”的衔接汇融问题

目前，在“中蒙俄经济走廊”框架内，三方合作已经步入了首先由中国方面制定原则性规划草案，再由蒙古国和俄罗斯方面对其进行研究判断，并提出各自的修改补充意见的阶段。这一阶段结束后，将是中蒙俄三方共同协商，确定最后的规划方案，并付诸实施的新阶段。

因此，根据目前蒙古国主动推进“草原之路”计划的实际情况，基本上可以认为，以“互联互通”为关键词，以“政策沟通、道路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民心相通”的“五通”为广泛内容的“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在运作上必然会具有比目前“草原之路”计划更大的规模、更多的内容和形式，从而将较快地成为与中日韩合作相呼应的东北亚地区合作新平台。

在此意义上，复兴中蒙俄“万里茶道”将在“五通”，尤其是在“民心相通”方面，发挥巨大的作用。“万里茶道”在承载近代中国茶饮文化的一个重要传播通道功能的同时，渗透了当时包括蒙古高原在内的亚欧大陆各种气候地带的交通运输文化，更反映了当时农耕地区和游牧地区各种饮食文化对同一种茶饮文化的各自取舍。

因此，中国茶饮文化通过“万里茶道”传播的过程，也是以晋商为主的近代中国商人主动、虚心地了解沿线各地带文化，按照当地的饮食文化特点，赋予中国传统茶饮文化以新内容和新形式的过程。至今在蒙古高原盛行的砖茶和奶茶，俄罗斯人称之为“自煮”的茶壶等各具特色的茶饮文化表现形式，都说明了这一点。

同样，复兴中蒙俄“万里茶道”，最重要的首先是沿线各地带各具特色的茶饮文化的广泛交流与相互学习。在相互尊重对方茶饮礼仪和习俗的过程中，各民族可以相互交流和学习吃、穿、住、行等方面的各种文化，从文化深层上加深相互间的了解、尊重和信任，达到通过“民心相通”促进“政策沟通、道路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的最高境界。通过复兴“万里茶道”，不断有力地助推综合性的“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当代蒙古研究中心主任）

（责任编辑：魏银萍）

[1] 关于中国周边的定义，详见朴键一《朝鲜半岛问题与中国周边安全环境》，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4年12月第1版，第1—34页。

[2] 《把丝绸之路经济带同俄跨欧亚大铁路、蒙古国草原之路倡议进行对接——习近平出席中俄蒙三国元首会晤》，新华网，2014-09-12.

[3] 《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全文）》，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3-03/24 / c_ 124495576.htm.

[4 ]程佳：《“万里茶道”：从武夷山到圣彼得堡》，载《中国文化报》，2014年10月16日第11版。

[5] 【蒙】《乌兰巴托邮报》，2014年9月24日。转引自中国驻蒙古国经商参处：《蒙古国启动“草原之路”计划以振兴经济》，http://china.huanqiu. com/News/mofcom/2014-09/51531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