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璧从外表看是个有些娴静的女生,像兔子一样乖巧。其实,记者在生活中对这样的姑娘是有一点抵触的,特别怕“人淡如菊”或者是“彼岸白莲”类型的。通过接触,没想到竟是一个可爱的山东妹子,聊着聊着就会穿插一个小抱怨“哎呀,我怎么能这么大大咧咧”。程璧说,音乐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审美的一部分,是我情感表达的方式和出口,所以,我希望一切能够顺其自然。生活如果还是那样,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做作了。
初听程璧的声音,并不算太过惊艳,清清淡淡,浅吟轻唱。同样的音色,在民谣女界可以翻出一大堆,比如小娟与山谷里的居民,比如王鹃。心绪浮躁时,也许就直接忽略点击下一首,而正是这样毫无侵略性的温暖声音,却适合在某一个散漫而不经意的时刻循环播放数遍。
大学毕业后,程璧去了日本有名的设计工作室工作(无印良品),这也许是许多人羡慕的工作,之后辞去工作,勇敢投入到“不靠谱”的独立音乐制作,开了一间工作室。很好奇,一个都不具备参加歌唱真人秀让导师转身鼓掌的特质的小姑娘,哪儿来那么大的勇气?她笑说:“我老板也说是我的歌迷,我还是忠于内心吧。”在与程璧聊天中,她最喜欢谈起的就是“一棵树”,这好像代表着她的音乐,她的审美,她自己。
我叫程璧,出生在北方,名字是祖母给我起的。小时候我跟祖母生活在一个北方四合小院,那里是我创作的最初灵感来源。祖母出生在民国时代,是我见过的最诗情画意的人,喜欢写作和歌唱,教4岁的我写毛笔字背唐诗。印象最深刻是她经常哼唱那首《松花江上》,“9·18”那年她从东北跟着父亲入关,从此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每次她唱到“流浪”二字,我都听得到里面的乡愁。
后来,我写了一首小诗来描述儿时生活过的小院的模样,“庭前花木满,院外小径芳,四时常相往,晴日共剪窗。”再后来在北京大学读书期间,我认识了吉他社的大家开始学习弹吉他和作曲,并为这首诗配上了和弦和旋律,创作了一首童谣小曲取名《晴日共剪窗》。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不断写歌,并带着自己原创作品成为了北大校园十佳歌手。毕业那年夏我在北京南锣鼓巷陆玖音乐咖啡馆举办了自己的首场音乐会,发表了自己的首张原创音乐专辑《晴日共剪窗》。
硕士毕业后将近一年,我在东京一边工作,一边继续着音乐创作,认识了很多独立音乐人、乐手以及曲作者。在国际级设计大师原研哉的设计研究所工作期间,我把自己的专辑拿给原研哉听。他是当代国际平面设计师最具思辨性的一位,上学时候就喜欢他对于日常的理解,对于生活原点的思考,以及关于东方传统文化里“空”与“无”的诠释。他说我的声音让他非常吃惊,专辑他听了很多遍,从这些歌里他说可以感受到现在中国的年轻人的内心。
与诗歌密不可分的旅日情缘
音乐周刊:听你第一首歌是《冲绳民谣》,日本工作的经历是否对你影响很大?
程璧:主要在音乐上面我是借鉴,了解他们的创作形式。我看到东京那边的一些音乐人一把木吉他就可以做一张专辑,也是我第一张专辑的启发,只要传达的东西是对的,形式没那么重要。受到真正的冲绳民谣的影响会少一些,它的唱腔要华丽一点。我是受到福原希己江(《深夜食堂》第二季唱插曲的女歌手)的影响,她的唱法包括吉他演奏的一些形式。而且我们很像的是,音乐里表达对生活的感受要多一些。
音乐周刊:你的第一张专辑里收录了很多诗歌,对诗歌的喜好是从小就开始的吗?
程璧:祖母是我的艺术启蒙老师。程璧这个名字是她给我起的。小时候我跟祖母生活在一个北方四合小院,那里是我创作的最初灵感来源。祖母出生在民国时代,是我见过的最诗情画意的人,喜欢写作和歌唱,教4岁的我写毛笔字背唐诗。再后来我去东京,认识了旅日诗人田原,他用中日文双语写作,是日本国民诗人谷川俊太郎的译者。他带我去谷川家里拜访,一边包饺子一边读诗,还介绍我认识了中国诗人北岛和西川。在这个时期我开始阅读大量的现代诗作,并开始尝试在古典吉他上面去为这些诗歌谱曲。直到有一天午后,我和诗人朋友们一拍即合,做一张为诗歌谱曲的音乐专辑。于是有了《诗遇上歌》,收录了谷川俊太郎的《春的临终》、北岛的《一切》和西川的《夜鸟》,以及田原的日文诗作《枯木》和土耳其诗人塔朗吉的《火车》。
音乐周刊:你特别提到了祖母,你的父母支持你的选择吗?会不会觉得稳定会更重要?
程璧:现在还是很支持的,我一直都是很要强的人,也会很努力做好。就像考上心仪的学校,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很重要。他们知道我倔强,也就放任我了。小时候父亲觉得我在绘画方面的天赋比唱歌要多一些,所以听到我做音乐还有点怀疑。父辈对于声线的理解是高音,像京剧那样的,所以他们不太明白民谣这种演唱形式。到后来唱多了,再经过一些训练,发现高音也是能唱上去的,通过真假声的技巧。
为了争执而错过是遗憾的
程璧:算是吧,也是受茶道影响,这是一种静寂之美。茶道大师千利休只在自己的茶室装饰一朵花,就能看到整个春天;通过一滴水,就能看到整个山泉。这种想象力是我的音乐所追求的,这样耳朵不会听到很复杂的东西,而是在一个琴弦上听到很丰富的东西。
音乐周刊:《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这张专辑邀请莫西子诗担任制作人,为什么会想到他呢?
程璧:是调性相合的人,他的身上没有城市感,更多的是森林、大海、山野、月光。哈,我们都是植物系的人,我朋友说我是“植物人”。我听过他的专辑《原野》,或是高亢或是忧伤,或是明亮或是低沉,是从土地里面生长出来的旋律,所有的浅唱低吟都是最自然和原始的东西。感谢莫西子诗,每一首作品,如果没有他的巧思编排,就不会有今天这样完整的样貌。每一首歌,如果是一棵树,我只是粗粗地画出了轮廓,是他让它们真正地枝繁叶茂,最后蔓延成整片森林。《我想和你虚度时光》这一首,他的声音一出现,就带入了一个更辽远而深邃的世界。
音乐周刊:如果选择标签,你觉得自己是民谣、诗人,还是歌者或其他。
程璧:目前看来应该是歌者。但我更想做一位美学践行者。我在硕士阶段的研究方向是东方美学,毕业我没有选择继续读博,而是投身社会,因为相比研究,我希望做一位创作者和践行者。音乐、设计、文字,这些艺术形式都是我愿意使用的表达方式。每个人来到世界上使命不同,或者本就无所谓使命,只是愿意怎样活着而已。对我而言,活着就是去接近这世间那些珍贵而无用的东西,比如一棵树,一段诗行,一些情感和思想,并将这些传递,用我的歌声或者文字让人相信这些“美”会一直在。那些因为争执而错过的落日,是我看来最遗憾的事。
音乐周刊:你有自己的推广工作室,独立音乐人如何在做好推广的同时,不失去自己本来那种独特性?
程璧:创作本身是要独特的,这样才能有宣传的根基。新媒体时代其实有很多适合的平台,我也没有找大的制作公司。我有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包括虾米音乐,一些比较小众的平台,是我的受众最广的地方。虾米前段时间推了焦点,他们开玩笑说,我已然是虾米的一姐了。哎,希望他们对一姐再加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