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
赵军中国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观察从“冷锋”(《战狼2》)、“程勇”(《我不是药神》)、“王多鱼”(《西虹市首富》)三个人物的成功塑造来看他们与中国社会变革的内在联系,结论当是这三个银幕形象经得起市场检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会很有共鸣,能够成为电影创作的标杆,他们无不体现出了当代社会转型的某些基本特点。
他们都是从计划经济的正统体制当中被“转型”出来的人物。社会转型,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个人命运一定首当其冲。说出来就是现实主义,而美化他们的命运则是伪现实主义。中国转型的道路充满不确定性,充满痛苦牺牲,充满代价,包括人性的裂变。
脚踢“镇关西”的时候,冷锋相信接下来自己就将被甩到体制外。这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故事不是浪漫主义的,而是痛苦的现实主义的。在体制外,冷锋们失去能够确定自己身份的认证,自己对自己,别人对自己,社会对自己,无法“辨识”!他们没有了某种社会地位,或者财产,或者正常收入的职业。本来确切得到社会尊重、正视甚至仰慕的任何“指纹”和“脸型”,全都模糊了——因此也就遭漠视了——他们是转型时代的最具震撼性的群体。
基于他们与社会彼此失去了信任,因此他们很有理由不需要信仰,甚至放弃底线。程勇的人生只剩挣钱,他落魄到随时准备赖掉房租,开始闹家变,不得不去卖“印度神油”。在相当长的命运变奏曲中,大量失去经济基础的“流氓无产者”滋生出了所谓“流氓无产者意识形态”,这就是活在体制外的最大量群体的命运缩影。
这些在社会转型中寻求出路的绝大部分人总是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困窘境遇,不断调整着价值观,这是冷锋、程勇、王多鱼形象塑造的第二个意义。
中国电影值得信任也在于此。这些成功影片既写了人物的价值观窘境,也写了价值观的回归,而且从囧遇到回归,他们无不经历了悲喜交加的故事和心路历程。冷锋到非洲找的是杀害女友的雇佣军,但命运需要他去解救险境中的同胞;程勇只想卖药赚钱,但遇上了一个白血病群体。
成就这些主人公塑造的当然还有中国观众的尺度。不论是冷锋,还是程勇、王多鱼,其故事在老百姓心中就是四个字:基本人性。在价值观纠结的过程当中,冷锋愿意牺牲,程勇愿意坐牢,王多鱼愿意放弃三百亿元遗产。他们宁愿选择换回三样东西,也是他们成为“当代剥离出主流体制外群体”之后的三样诉求:一是基本人性,二是真诚的信任,三是心灵归宿。
只要这个人有最后的良知,他就会明白失去人性最可怕;而在当下社会环境中生存,人与人的彼此信任是无价的纽带。王多鱼和夏竹的故事贯穿始终的就是“信”与“不信”的故事。夏竹在剧情伊始到中场都是不相信王多鱼的,因为夏竹是个有着主流社会梦想的女孩子。故事最后反转,夏竹的男朋友“小王力宏”是伪君子,而王多鱼是真小人。《西虹市首富》的大价值在此。核心就是你能否信这个人,不是你爱不爱他。
第三个诉求是“归宿”。《战狼2》找到了伟大的“归宿”,国家是今天全中国游子们(流氓无产者也是游子之一)热血的归宿。《我不是药神》把对国家的热爱变换了一下形式:希望她更美好。一部电影可以影响现实社会的改变是非常罕见的。影片的价值在于把一个悲情故事转换成了全社会上到总理下到普通百姓都无比关注的故事,这是最深情的心灵诉求。而《西虹市首富》同样有“归宿”的诉求,这就是“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