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1月13日,天刚亮。驻扎在以色列中部的特尔诺夫空军基地的119中队(因队徽是只飞翔的蝙蝠,也被称为“蝙蝠”中队)紧急安排好4架随时可以起飞的“幻影”ⅢCJ战斗机。第一个“幻影”ⅢCJ双机编队的长机飞行员是119中队的中队长然·罗农,僚机飞行员是吉奥拉·奥伦。另一个双机编队的长机飞行员是艾伟伦麦克·沙奥门,僚机飞行员是雅科夫·阿加西。
时局日益紧张。11月11日晚,以色列国防军第202空降旅的一支巡逻队沿着死海以南的阿拉瓦谷地的边境道路巡逻时,踩中地雷,3名伞兵遇难。调查显示,袭击者来自杰卜干河西岸的南部村庄。以色列国防军决定采取清剿行动。在3名伞兵遇难后的第二天晚上,第202空降旅推进到阿拉伯村庄。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第三次中东战争之前,阿以矛盾加剧,双方积极备战。1965年5月14日,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在耶路撒冷成立。以色列境内不断发生来自约旦和黎巴嫩的袭击事件。1966年11月4日,叙利亚和埃及缔结了军事协定,阿以双方的摩擦进一步加剧。
然·罗农于1954年3月开始接受航空教育和初级飞行训练。翌年8月从飞行训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一线部队,接受“喷火”式战斗机的战术训练。不久,即被送到空军唯一装备“流星”F.Mk8战斗机的中队,开始驾驶喷气式飞机。4个月后,罗农受命加入空军组建的新的战斗机中队,驾驶MD.450“风暴”式战斗机。1956年10月初,以空军调罗农改驾“神秘”ⅣA战斗机。当年10月29日,以色列实施的“卡叠什行动”拉开了第二次中东战争的序幕。当时,罗农驾驶“神秘”ⅣA战斗机飞行累计时间只有15小时。他在此次战争中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在1962年4月成为以色列空军“幻影”ⅢCJ战斗机的首批飞行员。1965年夏,开始任119中队中队长。
罗农他们等待紧急起飞的命令。数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通知,这不免让飞行员们等得心焦。随着时间的推移,紧急起飞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突然,指挥塔台的一名指挥官高声呼叫:“‘老虎’,在15跑道起飞,往东南方向飞。”接到命令后,4名飞行员驾机迅速起飞。很快,地面指挥员命令道:“最大速度,方位140,准备交战!”接着,地面指挥员在无线电里又说:“有8架约旦‘猎人’战斗机正在攻击我们在萨姆阿附近的军队。你们保持低空接敌,目视发现目标后立即报告。”
接到敌情通知后,罗农等4人马上投入战斗。空战前,飞行员通常做法是立即抛掉副油箱,只用飞机内置燃油进行空中格斗。这样,就可以减轻飞机重量、减小飞行阻力,增强战斗机的机动能力。罗农当时依据个人经验和掌握的敌情,决定保留副油箱,直到目视发现敌机后再抛掉副油箱。后来的情况证明,他的决定非常正确。
接敌
约旦皇家空军装备的英国霍克公司研发的“猎人”飞机,是一种高亚声速昼间战斗机,1948年开始研制,1951年6月开始试飞。该机因低空低速性能突出、容易操纵,后来改为攻击机、侦察机和教练机。“猎人”F.Mk6战斗机是当时约旦空军的主力战斗机,一共装备了22架。约旦“猎人”F.Mk6战斗机的技战术性能落后于“幻影”Ⅲ,不能使用空空导弹,主要空战武器是安装在座舱下方的4门30毫米机炮。
罗农等人驾驶的“幻影”ⅢCJ是法国达索公司研发的举世闻名的第二代喷气式战斗机。该系列战斗机采用单发、两侧进气、无尾三角翼布局,是当时西方国家一款非常重要的两倍声速战斗机。“幻影”Ⅲ系列战斗机的最大外挂重量达到与其机体大小不太相称的4吨,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F-104和米格-21。除了安装有两门30毫米机炮外,“幻影”Ⅲ还可以在翼下携带两枚“响尾蛇”空空导弹或在机腹下携带一枚玛特拉R530空空导弹。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能见度非常好。4名以色列飞行员继续低空飞行,速度在500节(注:1节约合1.852千米/小时)以上。在即将抵达萨姆阿上空时,罗农他们便努力搜索前方空域。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一个黑点,正在从右向左移动。罗农睁大了眼睛,确认黑点就是一架战斗机——约旦飞行员完成对地攻击后正在将飞机拉起,其他飞机也在重复着这个动作。确认无疑后,罗农在两个频道上通过无线电呼叫:“目视发现3架飞机。较高的在11点钟方向……二号注意!我正在把速度降低到限定值,准备抛掉副油箱。”然后,罗农收回油门杆并将飞机拉起,把飞机速度降到350节。这样就可以安全地抛掉翼下副油箱了。抛掉副油箱后,他很快目视发现在12点钟方向稍低空域有4架敌机,于是立刻调整航向,加速接敌。此时,他已经能够看清在他视野内飞行的是涂着迷彩和彩色图案的两架“猎人”战斗机。
地面指挥员提醒他们:“注意!8架敌机接近!”双方的12架飞机马上就要进行一场混战!
以色列从法国进口的“幻影”ⅢCJ战斗机。
以色列“幻影”ⅢCJ战斗机侧视图。1966年11月13日,罗农正是驾驶这架飞机击落了约旦的“猎人”式战斗机。
约旦皇家空军装备的“猎人”F.Mk6战斗机侧视图
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的罗农对手
以色列空军对飞行员的要求非常苛刻,飞行员淘汰率很高,能够留下来的飞行员都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过硬、造诣深厚的天之骄子。在以往与阿拉伯国家空军的空战中,以色列空军取得了不少胜利。反观埃及、叙利亚等国的飞行员,个人素质相对较差。埃及空军的飞行员胆子很小,只要他们当中的一架飞机被击中,或者在作战空域发现了一个打开的降落伞,就会赶紧逃跑。叙利亚空军的飞行员与埃及飞行员完全不同,他们是一群头脑发热、好胜、固执的人,会多次向以军构筑的铜墙铁壁猛打猛冲,即使是损失大量飞机也不在乎。对付他们,也非常容易。
而约旦空军是阿拉伯国家当时唯一接受过英国皇家空军训练的飞行员队伍,飞行员个人素养最高。在这次空战中,罗农他们遇到了劲敌。
一场较大规模的空战即将在希伯伦的山丘和朱迪亚沙漠的上空开始。约旦的“猎人”F.Mk6战斗机以3 000英尺(注:1英尺约合0.3米)的高度进行机动。以军飞机则以450节速度接近,并占据着高度优势。
“猎人”战斗机是典型的以机炮为主要武器的作战平台,而“幻影”Ⅲ则兼顾使用空空导弹。但在此次空战中,交战双方均使用机炮作为唯一的空战武器,只能互相咬尾攻击。这样就更加仰仗飞行员个人的驾驶技能。
遇到以色列战斗机后,约旦飞行员没有退却,而是立即组织反击。对于有经验的战斗机飞行员来说,这是一次真正的挑战。双方战机或盘旋,或俯冲,或爬升,每名飞行员都在吃力地追逐敌机或摆脱敌机,每架飞机都在无情地向对方飞机射击。
罗农努力地跟在一架约旦飞机后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但一直无法将目标套在射击瞄准具的光环里。突然,一架“猎人”战斗机紧紧跟了上来。在僚机飞行员奥伦的提醒下,他奋力摆脱敌机。这样的情形出现了好几次,每当他好不容易才咬住一架敌机,很快就被另一架敌机咬住,只好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罗农发现,“猎人”F.Mk6战斗机在低空的机动能力是非常优秀的。当其剧烈机动时,很难用瞄准仪锁定它。由于弹药充足,约旦飞行员敢于在双方对冲时倾泄弹药,而以色列飞行员却显得比较吝啬。
双方飞机不断进行让人抓狂的机动飞行,都在逐渐失去高度和速度。罗农在以往的训练中,曾亲眼目睹两架正在进行剪刀式飞行格斗的战斗机,因飞行高度越来越低、速度越来越慢而导致坠毁。他十分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胜利的可能性将越来越低。
罗农击落 “猎人”战斗机前后的照片。显示在射击瞄准具上的瞄准光环、中心光点和十字线清晰可见。拼杀
四五分钟过去了,空战没有任何结果。在发动机打开加力进行几分钟的战斗之后,交战双方战斗机油箱中的燃油迅速减少,飞机变得更轻,机动性越来越好。尽管如此,双方飞行员都无法将敌机击落。交战双方的飞机依然是交织在一起,每个飞行员都想通过剧烈机动而占据最佳射击位置,但谁也不能获得足够的能够瞄准对方的时间。这种情况颇让罗农恼怒,他决心不管怎样都要紧紧咬住一架“猎人”战斗机。混战之中,他无意中选中了约旦飞行员苗其达姆·米尤菲克·萨尔蒂的座机。
萨尔蒂毕业于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学院,是约旦空军最好的飞行员之一。此时,萨尔蒂并不知道罗农的打算,开始大角度拉起。罗农瞅准机会,立即跟在后面,并将油门杆猛推到底,驾驶飞机不断缩短两机间的距离,使劲将目标套入射击光环。正在得意间,萨尔蒂猛然大角度摆脱。尽管这名约旦飞行员飞得很疯狂,不断进行滚转并且进行剧烈的转弯,但是罗农一直咬在他后面。萨尔蒂加大了转弯的倾斜度,这明智的一步使他获得了优势,然后大角度向天空提升机头,并开始失速。罗农依然是继续追击,努力控制住飞机,以免冲到敌机前面。两架飞机基本处在2 000英尺的高度,且低速飞行。
为了不超到对手前边,罗农不断将飞机小幅左右转弯。而萨尔蒂凭借飞机的低速性能,一直保持着低速,试图让后者飞到前头,成为他的目标。双方此时比较的不光是飞机的技战术性能,还比较着各自的驾驶技能、胆略和必胜的信心。空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双方飞机内的燃油已经不多,再这样拖下去,这场混战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罗农事后回忆道:“我必须把他击落下去!这已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挑战。这不只是在考验我自己,而且是关系到我们中队荣誉以及以色列空军声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