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新宪章时期的BBC纪录片
BBC2017/18年计划 五项策略性目标和12项优先事项2017对于英国广播公司（以下简称为BBC）来说是里程碑的一年。1月1日，新《皇家宪章》（Royal Charter）生效，为期11年。前英格兰银行副行长大卫・克莱门蒂爵士（Sir David Clementi）担任BBC统一董事会新主席，负责监督新宪章的执行。新宪章设定了监督管理BBC的新框架：一个高于BBC的新委员会策划运营并对节目负责。同时，这是BBC历史上第一次有一个来自通信委员会（Ofcom）且完全外行的监管者。新宪章保证了BBC可以继续征收执照费的权利，从2017年开始，执行了六年的执照费冻结被解除，按照每一台彩色电视机145.5英镑，黑白电视机49英镑的标准，让其随通货膨胀指数上涨。由于用户的增长和堵上了iplayer观看漏洞，2017年执照费收入总计37.87亿英镑，比2014年增加4400万英镑，涨幅1.2%；商业活动收入11.67亿英镑，同比增加8300万英镑，涨幅7.7%；全年总收入49.54亿英镑，同比增长2.6%。
2017年10月，BBC发布2017/18年度计划，其中包括五项策略性目标和12项优先事项。
克莱门蒂在计划中提出：“这个时代，信息爆炸，真伪难辨，如何传递真实的信息给倾向于从网络了解资讯的年轻观众？如何分辨出“假新闻”？如何为孩子提供安全、可信的园地供他们探索以点燃学习与发现的热情，帮助他们在世界遨游？如何反映与呈现英国各民族与地域多元的文化与声音？如何保护BBC服务的宽度与广度，并为创意性机构留足自由的创造与冒险空间？”这是新宪章时期的BBC需要面对的课题。对于公共广播来说，在一个观众细分的世界，高品质的纪实节目可以将人们聚在一起，形成社群，激发讨论并给人启迪。尤其是自然纪录片，可以传递世界顶级的内容给所有年龄段的观众并为BBC带来国内外的声誉。
一、纪录片目击多事之年
中国是英国电视节目的广阔市场与重要合制方。2016年《地球脉动2》第一二集在中国播放后，短短几天观看次数就超过6100万次，在腾讯平台上有两亿三千万的播放量，这对BBC来说是极其可观的数字。而《蓝色星球2》同样在腾讯视频播放量超过2亿，在豆瓣有上万人打分，评分高居9.9分。
2017年可谓是英国的多事之年。3月22日，英国议会大厦附近发生恐袭，此后曼城爆炸、伦敦桥货车袭击、芬斯伯里公园清真寺袭击，一再刺激英国民众的神经。6月13日晚，伦敦格兰菲尔大楼（Grenfell Tower）发生大火、死伤惨重。此大楼位于全英房价最高、富豪最密集的肯辛顿与切尔西区，属于政府福利房，房租低廉，居民种族多元，一场祝融之灾揭开了现代伦敦的折叠一角。首名被指认的遇难者是23岁的叙利亚难民阿哈贾利（Mohammed Alhajali），他因叙利亚内战而逃离家园，从土耳其经地中海抵达伦敦，却葬身火海。2017年6月19日，BBC《全景》栏目播出《伦敦大楼之火：英国之耻》（London Tower Fire: Britain’s Shame）。2018年6月11日，在大火惨剧一周年祭，BBC1播出90分钟纪录片《格兰菲尔》（Grenfell），结合个人证词、社交媒体和观察性素材，呈现这场惨剧、救援工作和幸存者面对的长时间挑战。本·安东尼（Ben Anthony）担任此片导演，他曾执导2012年7月2日BBC2播出的纪录片《7月7日：伦敦那一天》（7/7: One Day in London），聚焦2005年伦敦七七爆炸案。
其实，格兰菲尔的悲剧早被BBC纪录片预言。1984年亚当・柯蒂斯（Adam Curtis）执导的BBC2纪录片《大英住房灾难调查》（Inquiry: The Great British Housing Disaster）就曾预言英国很多公寓大楼存在安全隐患，如不迅速采取行动，居民未来将有极大风险。在格兰菲尔火灾之后，这部纪录片又重新回到了观众的眼中。
二、打造全网络时代的BBC
当下，BBC正在经历一个转型。2017年，BBC观众每周收看BBC1的时间比2016年的7.34小时减少了1分钟；观看率71.5%，下降了0.3个百分点。BBC2的每周收看时间从3.06小时略涨两分钟，观看率从2016年的46.1%增加到46.2%。BBC4的观看时间从1.43小时涨到1.46小时，观看率从12.8%增加到13.5%。三个主要频道的观众收看时间始终保持稳定。然而BBC的新管理者也意识到，由于互联网与移动设备所创造出新的观看模式，让年轻人看电视的时间下降了20-30%。“照这个趋势下去，到2020年代中期，不少的缴费观众就不再是分享国家公共话题的一员，也就不会认为执照费交得理所当然。重点是我们将不能给他们传递资讯、教育与娱乐”。
对于公共服务广播来说，在线视频平台的爆炸式成长是最大的威胁。网飞公司（Netflix）于2012年落地英国，目前全英已拥有超过750万用户。与这一趋势相应的是，一大批广播人也正在离开传统媒体，加入到网络公司。2017年6月初，继2016年尼克·弗瑞瑟（Nick Fraser）离开不到一年时间后，BBC电视四台旗舰纪录片频道《故事村》(Storyville)委制编辑凯特·汤森德（Kate Townsend）离开BBC，加盟网飞公司（Netflix）。从管理高层的连续换帅可见新媒体平台带来的冲击。凯特离开之后，直到2017年8月初，前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艺术节目总监曼迪·常（Mandy Chang）走马上任，为BBC采买纪实节目内容。加入BBC之前，曼迪是一位颇具经验的独立纪录片导演、编剧和制片人，为英国各广播公司制作纪录片，曾与周兵导演联合执导《皇帝的秘密花园》，记录故宫博物院携手国际团队成功修缮乾隆倦勤斋的故事。她为第四频道（Channel 4）制作的长纪录片《蒙娜丽莎的诅咒》（Mona Lisa Curse）曾获得艾美奖和格里尔逊奖。
网络化对于所有的传统媒体来说都是一项延缓衰老的保鲜术。所以下一个十年，BBC要两条腿走路，为全网络时代做好准备。总裁托尼·霍尔（Tony Hall）希望BBC iPlayer(一项播客服务）能有跳跃式的增长，将其形容为“最大的革命”。iPlayer正研发人工智能、语音识别、个人化应用等功能，与Netflix正面竞争，目标是到2020年成长为在线视频的老大。其中一个途径就是让更多整套的节目比电视更早播出，一改过去电视播出之后才能在线追看，并让一些热门节目在线时间更长。与此同时，BBC正在研发让内容在各平台之间无缝连接的“锁定与匹配”技术，简单的几步操作，用户就可以在移动设备上欣赏节目后，回到家躺在舒服的沙发上，在电视屏幕上续播该节目，从而阻止用户在切换设备之间的溢出。
三、2017/18年度主题：文明与自然
2017被称为创新之年（A year of creativity）。BBC策划了一系列主题播出，横跨电视各频道、广播与网络，而不是各自为政。频道内各时段、频道间的呼应，与BBC之外的其他机构的合作所表现出的策划与整合能力令人叹服。
“艺术与文明”是BBC2017/18的重要年度主题和颇具野心的跨媒体活动，其里程碑作品是BBC2于2018年3月1日开始播出的九集系列纪录片《文明》（Civilisations）。此系列拍摄横跨六大洲、31个国家，涉及五百多件艺术品，探讨人类的创造欲，由历史学家西蒙·沙马（Simon Schama）, 剑桥古典学家玛丽·彼尔德（Mary Beard）与历史学家、作家大卫·奥路索加（David Olusoga）联袂主持，三位专家平日里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单独耕耘，这一次同时出现纪录片中，为观众提供了三种解读视角。
除了人文纪录片外，2017也是自然史纪录片的大年，《蓝色星球2》《荒野间谍》《直播野性阿拉斯加》和《爱登堡与巨象》都进入了英国电视收视榜单的前20名。
距2001年《蓝色星球》播出16年后，BBC1重磅推出由BBC自然史部、CCTV9、腾讯、BBC美国频道、德国WDR、法国France Télévisions与英国开放大学联合制作，大卫·爱登堡主持的自然史系列纪录片《蓝色星球2》。该片花费四年的制作时间，跨越39个国家，用最新的技术水下拍摄6000小时，探索海底世界新的生态系统，讲述了惊心动魄的海洋故事，充满惊悚、勇气、智慧、机巧和爱。据收视调查网站BARB年底统计数据，《蓝色星球2》的收视位列英国2017年收视榜首，仅第一集就收获了1400万观众，超过了《地球脉动2》的成绩。
2017年其他自然史佳作还包括开年自然纪录片，由此前《动物卧底》系列团队打造的《荒野间谍》（Spy in The Wild）。摄制组脑洞大开，把人工道具做的动物混入真实的动物世界中，以深入观察动物们的生活习性。整部纪录片一共采用了32个“小间谍”，并在它们身上装置高清摄像头，去了解它们所遇见的动物的真实面目。2017年收官影片是BBC1于2017年12月播出的60分钟单集纪录片《爱登堡与巨象》（Attenborough and the Giant Elephant），该片由BBC和加拿大广播公司CBC联合出品。节目中，主持人爱登堡加入由科学家和环境保护主义者组成的团队，一起深度探寻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非洲象—金宝（Jumbo）传奇的一生。通过对美国自然史博物馆内金宝的骨骼标本进行研究，试图还原它曾经生活的环境及其最终悲惨死亡的命运。2017年还值得一提的自然纪录片是BBC2播出的《苏丹：最后的犀牛》（Sudan: The Last of the Rhinos），讲述地球上最后一头雄性北部白犀牛的故事，科学家们一直努力将这一亚种从灭绝边缘挽救回来。然而2018年3月19日，苏丹因病痛缠身被执行了安乐死，而最后两头雌性北白犀已无法生育，这一亚种在经历人类长年的盗猎之后，正走向灭亡。2018年3月20日，BBC2又重播这部影片以纪念苏丹的去世。
2017英国电视学院奖（The BAFTA TV Awards）于2017年5月14日晚在伦敦皇家节庆厅揭晓，BBC成了当晚的大赢家。这对于重振旗鼓进入新宪章第一年的BBC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鼓励。
四、结语
2017年对于BBC来说是11年新宪章的开始，也是BBC历史上的一个新篇章。上一个宪章期间，BBC持续遭受各界批评，指责其追逐高收视而不断拓展商业活动，从而削弱了公共服务职责；由于监管不力，导致高达上亿元的数字媒体计划打了水漂；高薪文化和主持人薪酬性别歧视等，让公众对BBC的信任打了折扣。而吉米·萨维尔(Jimmy Savile)的性丑闻事件，更是将BBC推上风口浪尖，陷入自1922年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信任危机。各方的批评关乎BBC的未来。
新宪章时期，BBC在迎接蜕变。新的管理层希望BBC能继续制作出高品质、独创性、多元化的内容。如何让BBC创始之父里斯勋爵近一个世纪前奠下的基石：“告知、教育与娱乐”更好地服务于新一代观众，是BBC新一届管理层思考的问题。作为公共服务广播的开创者和典范，BBC接下来的每一步对全球媒体生态将至关重要。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纪录片中心博士后，英国亚伯大学国际政治系博士后/责编：倪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