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书
忽而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家里的旧书很多，堆积如山，母亲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那时候家里的粮食很少，有一次，我饿了，便趁母亲不备，悄悄地溜进了书室里面。
母亲在菜地里收拾来年的希望，我则在一字一句的间隙，咬书的边沿。书，尤其是旧书，有一种吸引人的芳香，像是锅里的菜，来不及扔下葱姜蒜，早已经香透千里了。
为何只咬书的边沿，一是因为那个地方好咬，方便，二是没有字，我倒是真怕油墨倒进胃里，惹得肚子翻江倒海。
多年以后，谈及小时候啃书的经历，一位记者朋友小声问我：“是真香吗？我十分好奇。”我回答说：“真香！”
书是用纸做成的，纸来源于麦秸、树皮，都是有营养成分存在的，因此，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它会为我带来负面影响，稀奇古怪、饥不择食，啃书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到底是母亲发现了我的小秘密，因为表哥来家里找小时候的课本，竟然发现了有“老鼠”咬过的痕迹。
我当时骑在墙头儿上，忐忑不安地往屋里张望，我生怕自己吃书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不是怕挨打，只是觉得好笑，要知道，书是家里唯一的财产了，父亲一生爱书如命，他与母亲是决然不允许家里的书遭受一丁点儿“不白之冤”的。
那时那景，至今历历在目。奇怪的是，母亲并没有及时发现我啃书的秘密。我便当做是一种侥幸，更或者母亲根本不是一个天生的侦探家，她无论如何也比较不清楚人齿与鼠齿咬过的痕迹有什么根本不同，想不到是我咬书。
我疏忽了，母亲始终是一个天生的发现家，没有她发现不了的秘密。多少年后，父亲收拾旧书，看到了那一排排的牙印，骂了老鼠，嚷了时光，就好像这些书全是时间作祟罢了。
“是你孩子办的好事。”
一句无心之语，母亲说完，便捂住了嘴。我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的高深莫测，你可以骗得了时光，却骗不了一个伟大的母亲。
“不过，书吃了不仅可以温暖胃，更可以长知识。”母亲哈哈大笑起来。
时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啃书的样子来，一定憨态可掬，像熊像猫像犬，更像过往的岁月与无尽的时光。
书珍藏在岁月里，会被风翻开来，一页一页，是花，香了人，是月，补了缺，是泪，濡湿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