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玻、侯佳欣夫妇注重饮食的健康与精神的契合(张雷 摄)
在昆明,并非隐居
从杨一玻昆明家的阳台往外看,一棵石榴、一棵杨梅,都结了果子。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树枝探头到他家阳台里,杨梅有时候就掉在地上。杨一玻说,小区物业对这些树是不打农药的,果子可以直接吃。杨一玻和妻子侯佳欣在北京酒仙桥也有一套房,那里现在俨然是一个创业中心,每天有许多团队在周边的写字楼里激情澎湃。
对比两处房产的差异,杨一玻说,住在昆明的一个好处是距离自然很近。他家阳台上铺满了如砂的碎石,贴墙根摆着长箱子,里面种着青菜,已经吃完了一茬,新种的也冒出了嫩叶。
杨一玻和侯佳欣是“60后”,他们觉得人生下半场的第一追求是身体健康,最近正热衷喝防弹咖啡和生酮饮食,这种从硅谷通过互联网风靡全球的饮食方法被称为可以减肥和提高专注力。每天早上,侯佳欣用新鲜烘焙的云南咖啡做黑咖啡,再加上酥油、椰子油和蜂蜜,搅拌在一起做成防弹咖啡。
生酮饮食是一种低碳水的饮食方法。下一步,杨一玻还打算在昆明周边物色一块地建个有机农场,不是为了做生意,只是为了自己家小住和日常饮食。他的朋友刚刚从深圳搬到云南做了一个食物链完整并且让能量自循环的农场,让他很受启发。
除了饮食健康上的注重,夫妻俩也重视精神上的修炼。云南的家里专门设计了一个“秘密花园”,从客厅的楼梯爬上一个阁楼,犹如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屋子里只有白墙、窗子和榻榻米,空无一物。每一天,夫妻俩都要在这里打坐半个小时,与自己的内心对话。每一年,夫妻俩还要分别到禅修中心去闭关两次,每次10天。
以这样的生活状态开头,你也许觉得杨一玻夫妻又是那种“逃离北上广,拥抱彩云之南”的故事,但实际并非如此。他们人生至此已经通透了许多,拿得起放得下,不需要贴上标签,活得心安理得。
杨一玻和侯佳欣在北京有自己的公司,每个月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处理生意上的事务。即便在云南,他们也通过网络跟公司的团队开会。杨一玻认为,诗和远方是一个伪命题,脱离原有的人生轨迹去隐居很难实现。即便是开民宿,那也是一个行业,需要专业性。工作打拼和高质量的生活不应该是非此即彼的关系,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随遇而安
杨一玻是武汉很早进入广告行业的年轻人,后来又到了上海,加入了外资企业,收入不错。“我一边上班,一边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酒吧。有一天,我在酒吧里喝酒,随口就说我想去云南看看。刚好那家酒吧里有很多老外,他们中有几个人在大理混过。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一想到云南就像猫抓一样,后来干脆我就辞职为去云南做准备。”杨一玻说。
认真算起来,杨一玻跟云南也有渊源。他祖父曾就读西南联大,是陶行知的学生,后来随着学校迁回内地,落户武汉。“他从云南回武汉的时候,是徒步走到武汉的。我父亲在20多岁的时候,跟朋友从武汉徒步走去了云南。这在我们家就像一个传统了。我也走了同样的路,先坐火车到贵阳,从贵阳走去昆明,当时还打算再从昆明去西藏。”杨一玻说。他是内地很早的背包客,1994年就买了一个700元人民币的背包,瑞士的,而且只能在深圳博雅艺术中心买到,那里卖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全国广告行业买资料买东西的地方。那时候国内都没有专业的户外徒步鞋,他买了一双军用大皮鞋,就上路了。
杨一玻的父母对他一直放养,可徒步去云南,还是突破了他们的心理底线。“我走的时候我妈特别难过,觉得我会死在路上。我说,反正这就是我的心愿,就想干这个事情,拦都拦不住,觉得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就是命运吧。”杨一玻说。他坐火车到贵阳,然后顺着公路往云南走,最多的时候,脚上走出过40多个水泡。“那时候真没什么装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自虐了。路上没人聊天,我随身带了三本书,一本是《古文观止》,一本是当时很流行的小说《廊桥遗梦》,还有一本是《圣经》,休息的时候就看。”杨一玻说。
走了28天,他终于进了昆明城,当时还没有开世博会,昆明保持了老城的风貌。“我走在金碧路上,两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搭成树荫棚子。路边的房子也都是老的,类似于现在丽江那种感觉。金碧路上还有一家越南的咖啡馆,是华侨开的,卖黑咖啡和法式黑面包,很正宗。我当时觉得这个地方太好了,比上海、武汉还要震撼。”杨一玻说。他找到昆明的亲戚家,本来计划在昆明玩儿一个星期就继续往西藏走,没想到从此与昆明牵牵扯扯就是20多年。
工作中的杨一玻(左一)与同事(杨一玻 供图)
云南式的自在
云南的气质正巧与杨一玻的性格很契合。杨一玻说,云南人很闲散,因为这个地方太好养人了,不用很努力地工作,也能活下来。地里撒下种子随便刨一刨就够吃,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不需要买很多衣服。人的性格就是不着急,也不跟你争什么。“认识的人也挺有意思,约着朋友爬个山,吃点好吃的,一出去穿越什么的,十天半个月就走了。”杨一玻说。他偶然地兴起来云南的念头,也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留在了昆明发展,开始了仗剑走天涯般的闯荡。
就在离开昆明之前,杨一玻看见了云南探险娱乐旅行社的招牌,他觉得有意思,就上门应聘工作。“我溜达进去就碰到了现在很有名的探险家金飞豹,这家旅行社是他开的。他是我在昆明认识的第一个人。”对喜爱户外和探险的人来讲,这家旅行社的吸引力很大,有五六辆日本进口的越野车,员工招进来就能开这些车。
在旅行社度过的日子很开心,给公司烧钱,学习露营、登山、徒步穿越和骑马。他开着车把云南都跑遍了,去踩点开发漂亮的路线,找好玩的地方。这种娱乐方式在当时起码超前了10年,招揽不来什么生意,杨一玻每个月只挣300元人民币,而他从美资企业辞职前,月薪是700美元。巨大的反差并没有造成恐慌和失落。“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我的性格是发散,开创局面很快,点子多得势不可挡,但持续性很差,往后就没心思了,因为马上又有了新想法。”杨一玻说。
杨一玻后来从旅行社辞职自己做生意,但并不计较利润增长和严谨的规划,一切都沿着他天马行空的性格和云南宽松的气氛而发展。他留意到在云南闲待着的外国人很多,就跟一个加拿大人合作编了一个全英文的昆明吃喝玩乐指南,搜罗昆明酒吧和餐馆的信息做成小册子,免费在外国人圈子里发放。他还参与了《华夏人文地理》早期的出版。“我是负责广告的,但是早期没有请美工,我也得排版。我当时还做了一个创新,后来很多杂志也跟着学,就是做一个推荐书的专栏。”
杨一玻与侯佳欣在昆明的咖啡馆
(杨一玻 供图)
追随内心
杨一玻在事业上的积累来自于老本行广告业,从服务云南的烟草企业开始,深耕烟草行业多年,一度在各媒体上投放的万牛奔腾的画面就来自他公司的创意。他做得最辛苦的一个案子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而且是把一天分成四个工作时段,每工作五小时,睡一个小时。
事业有风光,也有低谷。2005年,杨一玻跟朋友合伙在广东开了一家IT公司,这家公司不但没有成功,还烧光了所有的积累。他又过回了一段20多岁那种自我放逐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杨一玻更清晰地认识了自己。“我的思维很发散,这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搞得定。我朋友夸我是个连续创业者,其实我不是一个生意人,只是一直想尝试自己想做的事情。”杨一玻说。
想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和硬伤,他的心态变得平和,与性格互补的侯佳欣结为伴侣。妻子侯佳欣在广告行业和酒企都做得很成功,属于既能决定核心战略又能亲手修改方案细节的人。杨一玻天马行空,侯佳欣能让他收回来,或者把他思想的闪光点完善并实现。侯佳欣的人生也经历了波折,但她内心很强悍,从容度过。她很小的时候就能在痛苦的时刻冷静下来分析自己为什么会痛,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用一种抽离的态度看待自己和人生。她和杨一玻在北京有一家公司,云南有两家公司,拉萨还有两家公司,每年都是到处跑,北京平均待三个月,云南住一段,有时还要进藏区。
在生意上他们从未停止进取,心态豁达,显得比同龄人更年轻。最近,夫妻俩又忙着把他们热衷的防弹咖啡做成一个品牌。除了因为这种文化跟他们的兴趣相近,也与他们最熟悉的地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沿着澜沧江把藏区的酥油、他们已经创立品牌的哈达谷蜂蜜,以及云南的咖啡豆和泰国椰子油结合在一杯饮料里。杨一玻就在他云南家的工作室里写计划书,和上海、国外的合作团队一起开会,忙碌也闲散,做该做的事,游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