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研究

作者:张心欣翟俊吴军 Zhang Xinxin Zhai Jun Wu Jun

Biodiversity Design for Urban Herbaceous Plants

摘要：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生态破坏严重，城市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与设计也成为学界热点课题之一，而城市生物多样性又是以植物多样性为基础建立的。从城市草本植物设计入手，阐述了国外2种主要的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的设计理论和手法，并以纽约高线公园、芝加哥卢瑞花园、伦敦奥林匹克公园为例，从草本植物的角度为国内城市生物多样性，尤其是植物多样性的种植设计研究提供新思路。

关键词：园林植物；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草本植物设计；可持续性

文章编号：1000-6664(2018)06-0100-06

中图分类号：S 688

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7-06-05

修回日期：2017-09-13

通信作者(Author for correspondence) E-mail: [email protected]

Abstract: With the acceleration of urbanization, the urban ecology is severely damaged, therefore many academics have focused on the protection and design of urban biodiversity, and urban biodiversity is based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plant biodiversity.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design of urban herbaceous plants, expounds two main design theories and cases including Highline, Lurie Garden, London Olympic Park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 future studies of China urban biodiversity in the point of herbaceous plant design.

Key words: landscape plant; urban herbaceous plant biodiversity; herbaceous plant design; sustainability

在城市化脚步不断加快的今天，城市生态环境越来越受到各界的重视。由于建立城市植物多样性是构建自然生境不可或缺的因素，并为城市其他生物提供多样化的生存环境，因此植物作为城市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多样性的研究一直都备受关注[1]。在现代园林景观设计中，麦克哈格(Ian McHarg)认为景观应由“仿生”向生态自然拓展，而在综合性生态规划思想指导下的生态园林城市建设，丰富植物的多样性显得尤为重要[2]。大量植物物种的应用，能增加改善城市生物多样性的机会[3]，更是促进城市生物多样性的重要因素。中国作为“世界园林之母”，植物资源非常丰富，但是由于缺少研究，真正得到普遍应用与推广的园林绿化品种略显单一。相反，英国的原产植物种类并不多，但通过引进、培育和推广，现在至少有一万多园林绿化品种[4]。国外的许多城市，如华盛顿、伦敦、东京等，常用的露地观赏植物总数已达到2000~4000种之多[5]，其中草本植物的使用非常普遍且多样。

在国内大多数城市园林绿化树种应用不够丰富的情况下，通过使用草本植物来提升城市植物多样性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补充方法。因为草本植物经栽培驯化后，通过设计师的巧妙搭配，一方面能够充分发挥其品种多样性的优势，令其更具观赏性，创造出植物立面与色彩更为丰富的配置形式；另一方面在节约城市绿化成本、改善城市气候、恢复生态、丰富城市生物多样性等方面有着不容小觑的应用价值[6]。因此如何利用国内现有植物资源和特色，在借鉴国外案例经验的同时，设计出符合当地条件，各具特色的低养护、甚至免养护的多样化草本植物景观，并在绿地中营建推广，从而充分体现园林植物景观配置的生态价值，应该成为当下国内风景园林师关注的问题之一。

1 城市草本多样性设计的理念和手法

1.1 城市草本多样性设计理念

在西方植物造景史上，草本花卉是不可缺少的材料，早在古希腊园林中，就常有百合、紫罗兰、三色堇、石竹、风信子、飞燕草、鸢尾、金鱼草等草本花卉的身影[7]。约在19世纪30—40年代，随着草本花境的出现，草本花卉逐渐在英国花园中流行开来，随后以花境等形式在法国、德国、比利时及美国有了长足的发展[8]。而在1980年，英国园艺设计师雷塞尔·佩奇(Ressel Page)在纽约Pepsico公司总部景观设计中，应用多样的观赏草组成了清新自然、管理成本低廉的新型花园，并产生了极好的观赏和休闲效果[9]，自此草本植物的选择不仅仅局限于草本花卉，而观赏草类的应用为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提供了更多的素材。

经过百年的发展，国外草本植物的应用已较为成熟。近年来许多设计师根据自己多年的项目经验总结出多种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的理念。其中以荷兰园艺大师派特·奥多夫(Piet Oudolf)为代表的设计师们追求的是植物的多样化选择和配置方式，通过大量的宿根、球根草本花卉以及观赏草类的应用，在保证四季景观的变化的同时，促进了生物多样性的发展。其主要设计理念是通过运用野生植物、多年生植物、禾本科植物、球茎植物等来营造园林景观，将花园与自然要素有机结合，在对植物充分了解的前提下，运用艺术手法，通过精心配置，使自然、艺术与时间能够完美融合[10]。此举不仅能降低了养护成本，同时也创造了四季有景、自然野趣的植物景观。他主导的纽约高线公园以及芝加哥卢瑞花园的植物景观设计，都充分展示了这一设计理念。

而英国著名植物学家、谢菲尔德大学景观系主任詹姆斯·希契莫夫(James Hitchmough)教授所推崇的植物设计理念与奥多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手段略有不同。他采用的是原地播种，并主张播种前就合理配备各类种子的含量，来营造大面积的场地植被。这种通过播种营造的草本植被群落，不但种类丰富、密度高、生长旺盛，而且在管理时如同保护当地乡土植被一样简单便捷，从而达到用较少的经济投入和碳消耗实现迷人景观效果的目的。

图1 18—20街草本植物配置图(改绘自http://oudolf.com/planting-a-new-perspective和James Corner事务所，部分照片由作者摄)

1.2 城市草本多样性设计手法

作为当下城市植物多样性设计的新趋势，以荷兰奥多夫以及英国希契莫夫为代表的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理念，尽管设计手法不尽相同(一个是小苗移植、一个是播种)，但两者都是在熟知各种植物的基础上，就近选择植物品种，来展现植物多样性的设计实践。通过运用不同的植物组合方式，将自然的生境引入城市中，在设计出具有时间性和艺术性的城市生态环境的同时，还降低了养护和管理成本(表1)。

从表1中可以看出，奥多夫和希契莫夫设计思路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首先均是根据场地所属气候生境条件来挑选合适的植物，这也是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的基础；其次在种类的选择上，都偏向于适应性较强、能够在城市环境中较好生长的草本；再者，不追求单一类型的景观效果，而是设计多样化的草本植物群落，通过合理搭配提高植物的多样性来构建稳定的植物群落；最后，在景观的营造上，创造视觉和形态结构上的多样化，达到四季皆有景可观的效果。

图2 24—25街草本植物配置图(改绘自http://oudolf.com/planting-a-new-perspective和James Corner事务所，部分照片由作者摄)

图3 高线公园生态群落演替图(翻译自《Planting: A New Perspective》)2 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设计案例

2.1 纽约高线公园(High Line)

美国纽约的高线公园原本是一段被废弃的高架铁路线，通过设计师的改造，现已成为曼哈顿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其最大特色在于本土草本植物的选择与应用。作为植物总设计师，奥多夫的灵感来源是昔日被废弃的铁轨及周边的野花野草所呈现出的粗犷的自然之美，因此植物季相演替(successional growth)自然而然地成为设计表现手法，用来比喻被废弃期间，高架线上植物自然繁殖生长的原生态状态。于是他精心选择适应性且低养护成本的210种在质感、颜色、抗寒性强、耐久性等方面具有优势的多年生草本、草花与灌木和乔木一起被用来创造这种比自然更加丰富的景观，特别是其中由本土和非本土混播而成的野花草甸群落确保了一年四季的绝大多数时间(从初春到晚秋)都有鲜花绽放，正所谓“源于自然，而高于自然”，它们为高架线公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使整个高线公园生机盎然[15]。

奥多夫根据不同地段的小气候特征，因地制宜，精心设计。例如，在切尔西大街北侧，由于光照较差，他选择了耐阴、耐寒能力较好的新品种，如串叶松香草(Silphium laciniatum)、千屈菜(Lythrum alatum)等与原有植物一起，重新营造出一种原生态且富有弹性的自然景观。而在南侧则种植了多种绚丽的多年生草本花卉、灌木和乔木。植物的多样性让这一片区的肌理、高度、颜色以及芬芳随着季节的变化呈现出一幅幅多彩的画卷(图1)。

沿着简洁的直线步道，多样的花草在原铁路轨道的缝隙中肆意生长，并在不同季节盛开，地被植物如地毯般连绵起伏，丰富的植物组合带来了变化多端的景致。游人穿梭其中，观赏沿线植物图景不断变幻，享受着伸向城市的绿色轴线的天然之美(图2)。种类繁多的草本植物除了带来丰富的色彩、文理的变化外，还为昆虫和鸟类创造了理想的栖息地。

此外，在奥多夫的设计中，植物多样性的提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分阶段进行减补。保留场地中原有植物的位置，利用它们搭建高线公园中基本的植物种植结构，每年定时跟踪无法适应环境的植物种类，将其清除掉并替换上其他能够适应的草本，使高线公园中的植物多样性不断提高，在丰富季相演绎的同时，逐步促进较稳定的生态群落的形成(图3)，最终建立处于动态平衡的植物生态群落。

图4 卢瑞花园平面图(改绘自Gustafson Guthrie Nichol Ltd)

图5 卢瑞花园四季色彩变化图(改绘自Gustafson Guthrie Nichol Ltd和ASLA官方网站)

2.2 芝加哥卢瑞花园(Lurie Garden)

奥多夫的另一个杰作——卢瑞花园，是芝加哥千禧公园的一部分。作为出众的公共活动空间，与千禧公园其他吸引人之处不同的是，卢瑞花园是以植物作为媒介，运用天然材质为游人创造了一次印象深刻的自然与文化体验之旅。

整个花园分为两部分，外围主要起到交通的功能，而内层的花园被一条对角线一分为二(图4)，两侧的花坛都种植了多年生草本植物，并根据不同植物属种的颜色差异，设计成了一深一浅2个区域。随着四季的变化，这种混种的模式使得公园从早春到晚秋都充满了绚丽的色彩和无限的生机[16]。

花园里的植物依旧是由奥多夫精心挑选的，为了能应用植物在每个季节都为公园带来丰富的肌理和美轮美奂的景色，他大量应用了芝加哥中西部草甸的植物种类。在春夏之交时，多个品种的鼠尾草(Salvia japonica‘Blue Hill’‘Dear Anja’‘Mainecht’‘Purple Rain’‘Rugen’‘Wesuwe’)大面积绽放，犹如一条紫色的河流，贯穿整个浅色区域。到了盛夏，区域中开满了如东方罂粟(Papaver orientale ‘Beauty of Livermere’)、紫松果菊(Echinacea purpurea )等色彩艳丽的花朵。秋季，番红花(Crocus vernus )、打破碗花花(Anemone hupehensis ‘Preacox’‘Splendens’ )等多年生的花卉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多样的草本植物让秋天也显得生机盎然。而冬季休眠的草本并未让花园显得死气沉沉，相反，棕黄的景观草让人们静候着春季的到来(图5)。

这个在城市中心开拓出的屋顶绿洲，用了179种植物的搭配(图6)，展现了花园协调舒适的色谱，表现了芝加哥独特的城市历史风貌和城市景观的变迁，同时为市民和野生动植物提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港湾。图6 卢瑞花园主要植物配置图(改绘自Gustafson Guthrie Nichol Ltd和ASLA官方网站)

图7 SUDS生物洼地引(引自http://www.landscape.dept.shef.ac.uk/james-hitchmough/olympic-meadow.html)

图8 不同种子组合出草花景观8—10月的色彩变化(引自http://www.landscape.dept.shef.ac.uk/james-hitchmough/olympic-north-park.html)2.3 伦敦奥林匹克公园

伦敦奥林匹克公园占地250hm2，除了面积是19世纪以来英国新建的最大城市公园之外，其中场地的种植设计是其最大的亮点之一。公园通过营建生态结构合理的植物群落，最大尺度地实现稳定的可持续性，它的设计者就是英国著名的景观设计师希契莫夫。

希契莫夫善于利用植物种子的配比，同时采用播种的方式，将配比好的种子进行原地播撒，来创造大面积场地植被的营建。在植物的选用上，他除了就地取材之外，还引用了适应场地气候环境的外来草本，来共同组成多种类的植物群落(图7)。这种种类丰富、密度高的植物设计在结构和种类复杂性上更具优势，不仅能拥有更长久、丰富的展示花期(图8)，还具备了自然群落的功能稳定性。与其他方式相比，这种低成本的养护方式反而可以为城市提供更高水平的“生态系统服务”，合理的生态结构可以最大尺度地实现植物群落的稳定和可持续性[13]。

表2、3是希契莫夫教授在奥林匹克公园北园的设计中使用的种类，该设计以实现生物多样性为基础，通过使用当地的草本植物形成自然式的植物群落，减少草坪的用量比例，增加开花且花期长草本的密度，设计出具有最长的花期展示和最引人注目的草花组合。

在上述3个案例中，设计师们根据场地特点，通过不同的设计手法，展现了各具特色的草本植物景观(表4)。这些多样化的草本植物设计在组合出四季景观的同时，也为城市生境的改善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式。

3 结论与讨论

在我国城市植物景观营造中，虽然近年来应用的草本植物种类在不断增加，其重要性日渐凸显，景观多样性也有所提升，然而总体来说，国内草本植物的应用与研究，尤其在自然生境的营造和季相演绎方面与国外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1)草本植物多为配景。大多只起到点缀、丰富色彩的作用，景观效果的呈现多数依赖木本；2)常用草本种类较少。主要以一、二年生为主，观赏期大多集中在春、夏两季，同时需要定期更换，维护成本较高，并没有真正实现“节约型”的园林绿化；3)应用形式单一。多以花境展现，配置形式借鉴痕迹过重，景观多样性不够；4)生境营造意识薄弱。在植物选择上往往优先考虑盛花期的草本，并非模拟自然生境，通过植物生命周期的自然演替营造动态景观，体现生态之美。因此关于我国城市草本植物的多样性设计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深入探究。

1)品种选择多样性：增加草本植物的园林品种是提高多样性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同时也为植物设计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对草本资源的考察，包括野生草本种类的构成等，通过研究、培育和改良，增加绿化品种，并最终推广到城市植物设计中，是提高城市植物多样性的基础。

2)应用形式多样化：丰富的草本种类应该使其应用形式也多种多样，然而在国内除了花境外，很少看见多种草本植物的组合，往往是单一种类或几种花草的片植。但事实上，草本植物在城市地被、道路与河岸绿化中都能起到良好景观效果，甚至兼具过渡带和隔离带的作用。如何开发其园林绿化中的布局手法是草本植物在城市园林建设中合理应用的关键途径。

3)视觉感受多样化：除了生态意义上的多样性外，人为感受的多样性也同样重要，而丰富场地植物的四季景观和色彩变化来增加视觉感受的多样化是最主要的手段之一。不可否认的是展现四时之景的更迭最恰当的做法是通过植物自然生长演替而不是不断地替换材料。因此在草本的选择上应优先考虑多年生草本，首先其自然生长过程的变化本身就是一个动态景观，再者植物的季相变化，演绎生命的枯荣交替不仅体现了景观的持续性，增添不同的视觉感受，更是城市园林植物生态价值的体现。

4)合理的养护管理：优秀的草本植物设计可以降低养护管理的成本。但是低养护管理并不代表不养护，我们要借鉴欧洲城市绿化中“管则管精，放则放野”的管理思想[7]，在植物群落生态系统建立的过程中进行适当的养护管理，让植物群落提高抗干扰的能力，更快地趋于稳定。

草本本身种类的多样性使其在植物造景时选择范围很广，组合搭配方式更丰富，通过合理的选择能设计出三季有花、四季成景的多样化草本景观。同时较强的适应能力也让草本植物从传统的花园走向了城市绿地。因此，城市草本植物多样性的建立，不仅是对城市植物的扩充，更对营造和改善城市生境有着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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