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跟朋友笑谈此事,她惊讶地问:“你竟然不知道?大福阿姨早就不在了。”
原来,不仅大福阿姨,连着她的摊位,还有她摊位所在的那片小商店,早早就在三年前学校的规划中烟消云散。
我听后恍然,愣了一会儿,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天和朋友分开后,我挤在晚班公交上,一手紧抓扶手,单手操作,定了一张往返日本的机票。绝对是冲动下的行为,但从查时间选机票到点击付款按钮,心情都说不出的平和坦然。晚上临要入睡,翻了两个身,这才想起签证并请假一干事宜。忙不迭摸过手机,找那还有客服值班的中介,一家家比过去,定了最快的出签套餐,而后编了一套请假的说辞。
十多天后,我提着一个小小的箱子,站在东京的街头。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单独旅行,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位消失了的大福阿姨,虽然以大福为名,却只因店门口该挂招牌的地方,贴着一张大大的福字。她皮薄大馅的包子手艺,与名为大福的日本点心,也实在毫无关系,但我却决定用这次旅行来纪念她。
想来,正是在关于大福阿姨的对话中,我第一次真正发现,原来时间是在往前走的。冷静、冰凉,毫无怜悯之心。反观自己,几年过去了,生活却一如往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每天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标准化的材料,标准化的邮件,偶尔流程上出了点纰漏,也有标准化的应对模板。没有男朋友,每个月相亲一次,与旧友见面次数变少。工作上需要和三个“Wang Xin”对接,有男有女,却没真正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上千个相同的日夜,拧在一起,干瘪得挤不出一点水来。穿过这些干瘪的痕迹,那个仍旧青春的自己,仿佛伸手可触。
但大福阿姨已经离开了。
生活总应该发生一点什么。我渴望变化,向往不一样的味道。
在日本14天的旅行,对一个办公室职员来说,已经是请假的极限。我泡了名古屋的温泉,喂了奈良的鹿,在《东京爱情故事》的车站打了卡,到伏见稻荷大社拍了和服照。
旅行的最后一天,黄昏时分,日夜相交的时刻,我坐上了天宝山大摩天轮。这曾经是世界上最大、最高的摩天轮,透明的座舱,可以俯瞰整个大阪港。绚烂的晚霞连着天地,太阳慢慢沉入海面,转而又是群星相映。世界缓缓远离我,座舱到达顶端,伸出手来就可以点亮一颗星星。随之,座舱缓缓下沉,我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向我张开臂膀。
连拍了几张照片,只选出一张,精心修了图,发在Ins上,配文:预感到将有好事发生。等座舱到达地面,我已经收集了20多个赞。超过一半,是我在这次旅程中认识的新朋友。
我想起,在一个热门公号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旅行是带来改变的最佳方式,交朋友是扩展视野的最佳途径。那一刻,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回到办公室,代班的同事把工作完美地交接给我,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纰漏。老板找我开会,继续讨论我休假前推进了一半的项目。不甚合意的相亲对象约了时间,要请吃饭为我洗尘。妈妈又打来电话,说:“这个你觉得不合适?我觉得也不那么好。那咱们再找找,不着急。你三姨的同事说她妹妹认识一个小伙子很不错,找一天见一见吧。”
假后疲累的一周过去,几乎转成陀螺。突然想到年轻的时候,总渴望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仿佛那就可以让自己摇身一变,变成励志故事中的全能美少女。这回也算得上“走”了一遭,生活却还是那个生活,我也还是那个我。
周末,我看到桌子上孤零零放了一周的大福,从盒子里挑了一个吃了,甜得发腻。打开 Ins,赞仍旧停留在20多个。我看着那张海天一色、金光灿灿的图片,心里一动,想到的却是,今年的年假全没了。
朋友听了我的心路历程,大笑着评论道:“在青春的尾巴一次奋力却徒劳的寻找。你看,空虚不会消失,现实也不会变化。但要我说,有这么一次尝试总比没有好。”
我听了,仍旧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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