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小Z,发现他每天一下课就会站在班级门口,每当有老师走过,他都会笑嘻嘻地向老师问好,并且抓住老师的手送老师走。很多老师会很严肃地对他说:“对老师不能够这个样子。”他答应着,并不生气,下次依旧这样。平时我下课之后,他总会“抢过”我手中的u盘和各种教具,替我拿到办公室。这个过程他显得有点笨拙,但我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体会到他与人亲近的愿望,而肢体接触,只是他表达的主要方式之一。
2 有一天早上八点多,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小Z来到咨询室,说她是小Z的母亲,她今天马上要出差了,小Z心里难受,不肯进班上课,只能带到我这里。她说,小Z小学时就这样,那会儿她出差的时候小Z都是跟班主任在一起。说完,她就急着走了,留下小Z和我在咨询室里。
小Z今天跟平时的状态很不一样,眼圈红红的。
我:“妈妈去出差了,感觉你很不开心。”
小Z:“是呀,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她出差我都这样,我可怎么办呀!”
我:“感觉你很不想让自己因为妈妈出差而不开心。”
小Z:“嗯,我很担心她不会回来了(哭)……”
我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我:“嗯……你好像真的是很担心,她以前有过没按时回来的情况吗?”
小Z :“没有。上小学时,每次她出差,我都是跟班主任在一起,她就像妈妈一样。今天,我就来找您了,只能跟您待在一起。”
我:“好,你来我这里,班主任还不知道吧?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跟班主任打个招呼。”
小Z乖乖地点点头。
我去找班主任,发现她在上课,就先跟年级组长说了一声。没想到,年级组长听到这个事情很生气,觉得小Z很任性,来到咨询室严肃地“教育”了他,并且让他马上回班上课。见到这样的情况,我心里一沉。一方面,小Z当下的状态比较脆弱,老师的严厉批评也许会让他难以承受;另一方面,心理辅导工作中关系是第一位的,现在这样的情况有可能让小Z觉得是我导致他被骂,而对我有所抵触。此外,半途进入课堂,对孩子来说也面临着被任课老师和同伴评价的压力。考虑到以上情况,我跟年级组长商量,先跟小Z单独谈谈,一会儿课间再让他进班。年级组长批准了。
年级组长离开以后,我笑着安慰小Z说:“没事儿吧?刚才年级组长也是怕你落下课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Z说他感觉好一些了。课间的时候,小Z回到了班里。在这一天中,每到课间,他都会过来找我,情绪也比较平稳了。通过这件事,小Z变得更加信任我,并且似乎对我有了一些依赖。之后,他每天都会多次来办公室找我,说说他最近的情况。
3 在课间的时候,我时常听到小Z班级有同学跟我说“老师,您别理小Z,他就是个傻子”之类的话。我想,用什么样的机会能够让同学们改变对小Z的看法呢?我想到每节课我都会请1-3位同学来进行自我展示,这应该是个好机会。我常听说小Z的母亲对他非常尽心,于是,我联系了他的母亲,说下节课轮到小Z进行自我介绍,请她帮忙督促和准备一下。她的母亲果然是个很有心的人,认真做了ppt,介绍了小Z参加的各种公益活动,比如他小时候跟妈妈一起植树,参加流浪猫狗的救助,现在每周末都会去某寺庙做志愿者,每周末去上专门的培智课程,等等。在我的鼓励下,小Z利用ppt在课堂上介绍了自己,虽然语言并不是很连贯,但我看到台下的很多学生都感动得掉下了眼泪。歧视源于不了解。自此之后,我惊喜地发现,小Z班的学生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同学们都包容、帮助他。
新年联欢会上,小Z的母亲带着一把吉他来到学校,说小Z最近一直在练习,想给大家演奏一曲。同学们都鼓掌欢迎,小Z这时表现得有些羞涩和紧张,抱着吉他怯怯地站在门口。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没问题的,今天有勇气为大家演奏就已经非常棒了,大家都很期待听到你练习的成果呢!”小Z深呼吸了一下,走上台前开始演奏,小Z的弹奏显得很生疏,但同学们都非常安静和认真地听着,目光中流露出鼓励和关爱。
4 一次机会,我又与小Z的母亲有了一次交谈,了解到她为小Z做出的种种努力,非常感动。现在,小Z仍然会经常来办公室找我,他看上去每天都很开心。我们时常会聊聊他对学校和学习的想法,他虽然智力上确实比同龄的孩子低一些,但正如她妈妈所说,确实能看到他是在一步步进步和成长的。小Z说我是他在学校里最喜欢的老师,他每天在学校都感到幸福、快乐。我想,这大部分源自他逐渐感受到了来自同学和老师们的关爱。
与小Z的相识,是我第一次接触特教儿童。人们总是最先看到他们的“不同”与“缺陷”,而真正想让他们成长,要更用心地走近他们,要按照他们的速度陪伴他们成长。根据他的特点,积极关注和利用他周围的资源,比如利用自我展示活动的契机,邀请小Z的母亲帮助他向全班同学介绍自己的情况,让原本有偏见的学生更加了解特殊儿童;利用联欢会的机会让小Z展示自己,增加自信。同学们见证他的努力的同时也被他所感动,更加接纳和关爱他,为小Z营造温暖的群体氛围。相信小Z在接下来的两年初中生活中,能够被满满的爱与希望所滋养,按照自己的速度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