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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作者:◎文/檐萧
草海的千亩玫瑰还没有开,澄澈的湖水安静地倒映着白云朵朵。在走婚桥上编了四个彩色麻花辫,听当地人介绍摩梭族走婚仪式,当家主母的崇高地位。女神湾的船静静地泊在港湾,像等待归人。去里格的途中路过一大片经幡,红色,蓝色,黄色,在凛冽的风中摇曳。

火车轰隆隆行了一夜,从成都暗夜灯火中离开,在天色还没清醒的时候抵达西昌。这个边远城市的火车站依旧有大批等着载客的司机师傅,与他处不同的是,这里的方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其实,真的好难听啊。

在微信跟朋友报告:已到西昌。戳到通讯录列表时,想起许小暖也呆在这个城市。给她发了消息,说了我的行程安排。掰着指头算下,近三四年我都没有见过她。

撇开卫星发射基地这个词,西昌在我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加上路痴对距离的失算,导致预定的住宿,从车站穿过整个城市之后,依旧在越来越偏远的公路上前行。清晨的邛海笼罩在一片雾气中,远山隐隐约约浮在水面上,距离越来越近,缓缓的好似一幅清淡水墨摊开在眼前。

我蹲在路边等店家掌柜来接我。放眼望去巡视一圈,终于看到类似早餐小推车,我颠颠地跑过去,心里反复重复一句,煎饼果子来一套。然而身处凉山彝族的地盘,两分钟后,我只能默默地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土豆坨坨。摊位像中原人民烤串串一样,铁架子满是排排站的鸭蛋大小的土豆,烤得外皮变色自然凸起,一刀从中间切开,再撒些辣椒末盐巴等合上,从中间一口咬下去,很软很面辣椒味烤土豆泥。嗯,西昌人民的早餐从一颗土豆开始。

到了民宿,攻略反复看了两遍,从针织衫换了短袖溜达出门,中途换乘公车时,看到了一排开满花的树,花朵颜色混合了天蓝色和浅紫色,小小的一颗凑成一簇,美呆呆的。只是公车来得太凑巧,来不及问旁人花名是什么。

西昌城区有一片老城,从四牌楼下车后,矮矮破破的小平房,有的铺着青瓦,有的从白色的墙壁间横出两支红色的蔷薇。而整条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各种药材干草摆在城楼阴凉处,啃着拳头大小的菠萝凑在人群中,有时候我很喜欢这些市井的气息,有些琐碎,但热气腾腾。

掏出手机拍照时,看到许小暖发给我的消息,她说她在离西昌有四五个小时车程的盐源县,我可以到那边和她汇合,再一起去泸沽湖。

久未见面,其实有些小忐忑,年岁增长了许多,期待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改变,又似乎不希望她有所改变。

在西昌的老城区溜达了两圈寻找网友评价极高的肠粉店,穿过老城楼时,看到城墙壁上有几棵粗壮的梧桐长势逆天,从城墙一边穿到另一边,粗细不匀的根基脉络清晰地斜着竖着盘踞在墙面上,很像一些魔幻电影里出现的场景,样子奇怪得有些惊悚。

肠粉店在城楼西侧百米处,小小的桌上摆着八九种配料,辣椒,腌菜,豆子,切得碎碎的香菜各一勺,大大一碗粉泡在酸酸辣辣的汤里,不像米线那样粗,也没有粉丝那么细,味道着实赞赞的。独自出门在外面,一人对着一大盆饭啃被围观的境况时有发生,最惨不过那么多好吃的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想起在成都一人对着一盆冒菜边哭边对着微信群里小伙伴说,辣得好爽。而写这些的时候,许多场景想起来也是略心塞。

围着老城转悠,坐在大树下听乘凉的老奶奶的录音机里播放的相声,试图跟老奶奶聊个天,手势动作全上,依旧不能理解分毫,哭。晚上不到五点溜达回米粉店,一排小吃店,居然,都关门了。挫败地回到民宿附近,买了次日去盐源的车票。顺便跟许小暖吐槽,西昌人民生活作息好健康。

傍晚下过雨,邛海的上空出现层次分明的火烧云,海风凉飕飕地把头发吹得跟着胡乱飞。西昌也被称作月城,据说月圆时候邛海赏月是一大乐事,尽管当时我只能裹紧外套坐在路边吹海风。很多年前,我还呆在一个小城从未出过省的时候,许小暖也曾经这样,坐在海边打电话给我听海浪声。

这是提起她,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盐源在西昌到泸沽湖的必经之处,高原地区的日光跟温度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下午过后更是一分钟一个温度。下车后,看到许小暖一米七零的个头在南方平民中鹤立鸡群,我叫嚣着扑过去,许小暖哈哈笑着和我拥抱。预想中的问候没有任何用场。

拼车去泸沽湖的路上,和她聊天。说起我第一次偷偷从家跑到帝都和她见面,呆了两天被老姐抓回去,后来过去还是她在西站接我,从公主坟拐弯,由西到东横穿长安街。

我们蹲在帝都凌晨空荡荡的大街上说以后怎样怎样,也曾从双井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两个多小时回西大望路,我的第一份兼职是她陪我去面试,还有大大小小的糗事一箩筐。

抵达泸沽湖时天色都暗了下来。原以为景区只是围绕着湖的一些琐碎景点,没想到大得出乎意料,整整几座山都圈在了景区范围。晚上温度依旧冷得吓人,我和许小暖又累又饿,恨不得裹着被子上街吃饭。

泸沽湖一分为二,一半在川西,只是开发得没有云南那部分早,所以景点稀稀拉拉一片惨淡。镇上行人寥寥,照旧啃了两碗粉,打包一袋零食回屋窝着,忽然就下起了雨。

晚上和许小暖挤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像几年前我们相处那样,大多时候她讲话,我安静听。偶尔有些小得意地炫耀下在途中的见闻和好人品,或者在美食和帅小哥这样我比较擅长的话题中插句话。

次日一早被铃声吵醒,包车的师傅说在门口等我们。我和许小暖对视一眼,手忙脚乱地洗脸刷牙冲出门。温度依旧冷冷的,许小暖的长裙安静地躺在包底,不情愿地套上我那件长毛衫御寒。

草海的千亩玫瑰还没有开,澄澈的湖水安静地倒映着白云朵朵。在走婚桥上编了四个彩色麻花辫,听当地人介绍摩梭族走婚仪式,当家主母的崇高地位。女神湾的船静静地泊在港湾,像等待归人。去里格的途中路过一大片经幡,红色,蓝色,黄色,在凛冽的风中摇曳。许小暖忽然戳我手臂,指着让我看远处,离岸边百米远的一处水域,云层下有一方小天地,淅淅沥沥下着雨,而我们所站之处,眺望远山另一头,似乎还有阳光普照。

来川西就知道一山有四季,而现今才见识到十里不同天。

终于,中午温度飙升到近三十度,许小暖十分happy地换上她的长裙,坐在船头,嚷着让我给她拍照。长裙搭上一条红底儿绣多色条纹的披肩,连带着山水景色都明朗了许多。

这是我和她认识的第八年。第一年,她是躺在我QQ好友列表里的陌生人。第二年,第三年,我贪玩翘课被表白时的无话不说,她给我打电话听海声。

第四年的暑假之后,我们在帝都同行,用第一份工资吃大餐,她生辰在KTV通宵,凌晨我跑出去买蛋糕,拎着啤酒叮咣响着穿过大街小巷,偶尔没钱时也一起啃泡面。

一起看过下雪的故宫,听过七九八角落艺人的歌唱,躺在草地上说未来。她喜欢侠义肝胆的江湖,我喜欢斯文隽秀的书生。

第五年,秋冬交替时,她离开帝都,被父母召回到福建。那年秋冬,我踏上江南小巷里的青石板,拍了许多青墙白瓦间的照片给许小暖。过年她打电话时哭诉说她被相亲,我没心没肺地笑笑,没有当真。

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去西藏。我说明年夏天好不好。

第六年的暮春时候,很意外地,她忽然择一人安定下来。我开始毫无计划地游走在大大小小陌生的城市里。我们很少有联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聊天话题。

第七年,我说新年快乐。她回复我生辰快乐,喜乐安康。

第八年,我奔赴千里之外的山川,并没有把见她加入旅行计划里,只是告诉她我的计划,她便愿意陪我一同去往能抵达的目的地。

我们近乎悠闲地在泸沽湖环湖,躺在客栈院里晒太阳,晚上在大落水的街上溜达,下雨就宅在客栈看书玩游戏。

有些事我们默契地略过不提。就像我喜欢的一个作者说的那样,安定下来并非平庸的表现,相反必然要内心足够丰盈,才敢去踏实地生活。而我这样的人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摔很多的跟头才敢去安定。没有谁比较好,也没有谁比较酷,只是我们有不同的人生。

离开泸沽湖的时候,我南下去丽江,许小暖回盐源。那天应景地下着毛毛雨,凉凉地扑在脸上,掩盖着心里的一点点难过。我想把厚衣服留给她,她推辞说看了丽江的天气,玉龙雪山会很冷。于是笑笑,拥抱着分别。

见一面少一次,哪有不散宴席。

车子不停地绕着盘山路向上,从斜雨微微到片片雪花,终于在山腰处,大雪茫茫,铺天盖地,覆盖了来时的路。

而我们都有着不能回头的人生,唯有努力将眼前的路,走得丰盈。

 

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再见,少年

思念如白马,从未曾停蹄

回归

北方的船路过南方的港湾

最是温柔蓝时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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