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亚斯”在锡伯语中是“小眼睛”的意思。作为国内首个锡伯族乐队,他们主要以演唱锡伯族传统民歌而扬名。近日,本刊记者采访阿吉亚斯乐队的主创华丹,听他聊民族音乐、谈民族文化,从中可以感受到他对民族音乐的热忱和对民族文化的感悟。
英雄向西,先辈们的精神值得传唱
“先辈们带着神圣的使命/告别了故土打马远去/忠诚的信念装在心里/追着太阳一路向西/嚯哩哋—/神鹰带人们走过了千万里/古老的歌谣传唱不停息/我们在哪里?我们在这里/锡伯子孙,英雄的民族”
这首歌叫做《英雄向西》,收录于锡伯族阿吉亚斯乐队2011年推出的专辑。由锡伯族诗人阿苏作词、阿吉亚斯乐队作曲。叙事性的歌词配上慷慨激昂的旋律,描绘了锡伯族先民从祖国的东北出发西迁来到新疆戍边的场景。
阿吉亚斯乐队的主创华丹,出生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他的祖先就是“西迁”来到这里的。“我的家乡察布查尔位于祖国的西北端,是个靠近哈萨克斯坦的边陲之地。记得小时候老人们经常讲我们的老家其实在东北,是很早以前从那里来到新疆的。”华丹对记者说,老人们所讲的故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其中饱含着对本民族往昔的追忆。
对于锡伯族来说,农历四月十八是个特殊的日子。252年前的这一天,1000多名锡伯族勇士连同家眷一共4000多人,奉命从盛京(今沈阳)出发,西迁新疆伊犁进行屯垦戍边。出发前,他们聚集在锡伯族家庙——太平寺祭拜祖先,洒泪阔别故乡。历经千险、长途跋涉,行程万余里,他们终于在第二年7月抵达伊犁。从此,以骁勇强悍著称的锡伯族官兵在伊犁安营扎寨,戍边卫国。
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如今有4万多锡伯族人口,他们不仅完好地保留着自己的民族语言和文字,而且也很好地传承着锡伯族的文化传统。华丹上的就是锡伯族学校,对锡伯族文化自幼耳濡目染。至于老人们常常提到的东北老家,对他来说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神秘感。
1999年,华丹如愿随父母回到了辽宁省沈阳市。“虽说锡伯族的根在东北,但这里的锡伯族已经不太会说锡伯语了。“当时,沈阳兴隆台锡伯族镇镇长找到我的父母,希望他们能来沈阳为振兴锡伯族文化做贡献。因此我们举家迁回沈阳,到现在已经在这里生活了10多年。”华丹说。
华丹的父母都是文艺工作者,尤其对锡伯族音乐、舞蹈等艺术十分精通。在父母的影响下,华丹考上了沈阳音乐学院。毕业后,在从事音乐工作期间,华丹收集了大量锡伯族传统民歌,并试着对它们进行重新编曲。在他的努力下,一曲曲古老的民歌中注入了现代元素,从此焕发出新的光彩。
2010年,华丹和几个志同道合的锡伯族朋友组建了阿吉亚斯乐队。2011年5月推出专辑《叶其娜》,其中收录的8首歌曲都是以锡伯族民歌为基础重新编曲演唱的。谈到制作这样一张专辑的初衷,华丹感慨道:先辈们一路向西戍边卫国,他们的精神值得传唱!
《叶其娜》,传统与现代的完美结合
“美丽的姑娘你在哪里/红红的太阳落了下去/远方可有你的消息/晚霞带去了我的情意/那一天我离开了你/静静的河水向东去/叶其娜你在我心里/为你吟唱古老的旋律/啊……啊……”
“叶其娜”在锡伯语中是黑土地的意思,也可以比喻美丽的姑娘。华丹说:“《叶其娜》是锡伯族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民歌。它有多种版本,根据具体版本旋律也有所不同,高兴时可以唱出欢快的旋律,哀愁时可以唱出忧伤的旋律。”
《叶其娜》是以反映锡伯族古老的渔猎生活为主题的传统民歌。阿吉亚斯乐队将原有的《叶其娜》进行改编,在传统旋律的基础上,加入富有现代感的节奏并重新填了词。这样一来,传统民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阿吉亚斯乐队演唱的《叶其娜》悠扬而略带伤感,表达的是对故土的思念和对心上人的依恋。
成立乐队是华丹上大学时就已经形成的梦想。但是,当阿吉亚斯乐队正式成立之时,他感到很茫然,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往何处去。后来,经过多次拜访锡伯族的民间艺人,在长辈们的指导下,他终于有了清晰的思路。那就是从民族的集体记忆当中挖掘素材,追溯民族之根。西迁之后在察布查尔扎下根基的锡伯族对东北故土和亲人的思念,成为了他们的集体记忆。
华丹说,就像蒙古族有长调、维吾尔族有木卡姆一样,锡伯族的民歌曲风也有其独特之处。尽管锡伯族民歌在历史变迁中,融入了蒙古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等其他民族的音乐元素,但它的内在根基没有动摇过。为了使锡伯族音乐能够获得生生不息的滋养,阿吉亚斯乐队在传统民歌中融入了现代音乐元素。然而,这并不是单纯地将现代音乐元素硬搬进去,而是根据需求恰当地编排和重新整合。如华丹演奏的锡伯族传统弹拨乐器东布尔能与吉他、钢琴等现代乐器完美结合,组合成新鲜美妙的旋律。
阿吉亚斯乐队目前由5人组成,华丹担任乐队的主唱和编曲,还有吉他手李鑫、贝斯手小熊、鼓手丁义国和木吉他手杨洲。他们平日里都有各自的工作,一周只有一两次机会见面排练。尽管如此,乐队的每位成员都怀揣着对音乐的一份执着和坚持。
当问到是什么支撑着他坚持做民族音乐时,华丹坦率地说:“其实最大的动力来自于身边的人。”他指的身边人是乐队成员和父母,还有十几万关心和热爱民族文化的锡伯族父老乡亲。
这些年,阿吉亚斯乐队几乎每年都参加西迁节庆祝活动,为各族同胞演唱民歌。每当他们用锡伯语献唱时,台下很多锡伯族观众都会热泪盈眶。华丹的愿望,是能够让锡伯族的民歌继续传唱下去。
记者:你认为锡伯族文化的精髓是什么?
华丹:我认为锡伯族文化的精髓主要体现在大西迁上。252年前,我们的祖先不辞艰辛地从东北迁徙到遥远的新疆伊犁察布查尔,戍边卫国。大西迁对锡伯族的影响深远。一个民族从祖辈们生活的地方迁徙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西迁路途中遇到种种困难、历经千难万险,这个过程恰恰磨练了我们的意志。同时,来到察布查尔以后,先民们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奋斗创造出了美好的生活。先辈图伯特是我们的民族英雄,当年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开凿出了察布查尔大渠。这条人工水渠是锡伯族人坚守边疆、建设边疆的见证,也是我们得以休养生息的母亲河。锡伯族人民世代传唱:察布查尔,这是我可爱的母亲!我想这就是大西迁给锡伯族带来的命运变化。历史的沉淀塑造出了我们坚韧不屈、从容不迫的气质,还有团结友善、热爱祖国的品性。这些都是锡伯族文化的精髓所在吧。
记者:现代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你是否会担心传统文化濒临消失?
华丹:从历史发展趋势来看,传统文化濒危的现象一直都存在。但是现在看来,传统文化随着时代的发展也应有所改变。我组建阿吉亚斯乐队的初衷是为了传唱民歌,使锡伯族的精神永远传唱下去,尽管当初没有考虑过如此深奥的问题。然而,在唱传统民歌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应该把民歌演唱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的同时,要注重融入现代元素,这样才能符合现代人的口味。我觉得要传承民族传统文化,唯有创新才是最好办法。
记者:从事民族音乐创作,目前你们遇到的困难和挑战是什么?
华丹:民族音乐面临的困难和挑战是多重的。做音乐,既要忠实于自己发自内心的灵感,又要满足听众的审美需求。如果做到两者兼备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有时事情往往就是不尽如人意。尽管我们做出来的音乐承载着民族精神,但有时却并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这可能是因为每个人欣赏音乐的品味不同,也有可能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好。然而,我依然相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民族音乐的明天会越来越好。这是我能坚持做下去的动力。 (责编 梁艳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