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达赖再次在西方国家做出举动,引起新一轮的反对与争议。为何某些西方国家,屡屡以西藏问题犯难?
知名藏学家沈卫荣教授接受欧洲时报专访解析国际背景中的西藏问题时曾指出:
“达赖喇嘛在欧洲受到欢迎是由来已久的。欧洲,或者说整个西方,出现的‘西藏热’的高潮应该是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在我看来,现今欧洲的‘西藏热’已经开始进入尾声了,最近世界各地为达赖喇嘛举行的盛大庆生活动看起来有点像是达赖喇嘛的隆重谢幕。与当年大量西方人狂热地追捧达赖喇嘛、追捧西藏相比,今日欧洲的‘西藏热’显然已经风光不再,这是我在柏林住了一整学年所得出的一个很突出的印象。九十年代初我在德国所见到的西方大众传媒和各种政治、学术机构热衷于宣传西藏和藏传佛教文化、组织与西藏有关的各种活动的热烈、火爆场面于今好像已经不多见了。”
“当初西方世界出现空前的‘西藏热’的主要原因是西方需要一个可以作为他们自己的比照的‘他者’,他们视野中的西藏并不是一个真实的西藏,而是一个想象出来的、虚拟的西藏(Virtual Tibet),它集中了后现代西方世界所渴望的所有美德和理想,它是一个神话般的世界,是香格里拉。与其说西方人关心的是西藏,倒不如说是他们关心自己的前途和理想。他们对西藏付出的异乎寻常的热情有一大半是对他们自己的一种理想的追求,与现实的西藏关系并不大。当今‘西藏热’的消退并不是说他们不再如此热情地追求他们自己的理想了,而是目前他们对现实的最热切的关注点开始转移了。本世纪以来,世界政治、经济形势的迅速发展和变化迫使他们不得不减弱对一个脱离现实的‘乌托邦’的热切追求,而变得更加务实、实际起来。例如,二十五年前我来德国留学时的中国与今天的中国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面对一个不断强大的中国,从现实政治和利益的角度出发,西方世界也自然会改变他们对中国的各种看法,并全面调整他们与中国的各种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对西藏的关注和热情自然也会受到影响,‘西藏热’的消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作为一个热爱西藏、热爱西藏文化的藏学家,我只能希望他们不会从一个极端而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因为关心和热爱西藏和西藏文化本身是一件十分自然和极其有意义的事情。”
“在我看来,西方之所以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掀起了一股世界性的‘西藏热’,其主要原因并不在于达赖喇嘛向西方宣传了怎样的一个西藏,而是西方人自己被他们自己设计的一个理想的西藏而陶醉,在这个虚拟的西藏中就连达赖喇嘛本人也不过是一个道具,或者说不过是一位如西方藏学家所称的‘香格里拉的囚徒’。从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来看,西方人需要一个怎样的东方,这通常并不是由东方人自己决定的,而更多是由西方人当时所处的时代的需要而决定的。”
“简单说来,西藏与整个东方一样,不过是西方人观照自己的一面镜子,它在西方文化中的形象通常随着西方自身之时代和潮流的变化而变化,不管是妖魔化,还是神话化西藏,它们都与西方自身之社会和文化的变化直接相关,迄今为止西方人对西藏的种种说法均谈不上有任何的客观和真实。尤其是,作为世界第三极的西藏长期以来是西方人无法涉足的地方,直到改革开放以前真正有幸踏上西藏高原的西方人屈指可数,而这相反给西方人想象西藏提供了无比巨大的空间。总的来说,在近二、三十年以前,西方文化中的西藏形象通常是比较负面的,或者说是被妖魔化了的,于西方人的想象中西藏是东方之愚昧、落后、非理性、顽固和专制的代名词,而于西方之神话化了的西藏形象中,则西藏变成了人世间的最后一块净土,是世外桃源般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西藏是智慧、精神、自由、平等、和谐、环保和非暴力等一切人间美德的集大成者。不管是妖魔化西藏,还是神话化西藏,它们都只会给现实的西藏带来不幸和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