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脱口秀节目始于上世纪90年代,曾先后出现了《实话实说》、《鲁豫有约》、《杨澜访谈录》等经典节目,但之后总体陷于平淡、日趋式微。近几年,这一节目类型重新受到重视,被各大电视台启用,特别是东方卫视推出的《金星秀》,该节目自开播至今,始终保持着较高的收视率和关注度,逐渐成为当今我国脱口秀节目的领军之作。
《金星秀》的主持人金星以她大胆热辣、犀利直接的话语风格被冠以“毒舌”称号,在崇尚中庸、内敛的国人面前,她却被越来越多的观众所喜爱,原因不仅在于她独特的个人魅力,更在于她有着自己独到的批评原则、方式和特点。总结、挖掘、呈现《金星秀》背后的“批评艺术”,既可以让观众更深入地体会和感受该节目,也能够为其他脱口秀节目的制作提供一些借鉴。
一、挑选当下观众广泛关注且具有一定争议的热点作为主题
脱口秀中的批评并不是单纯对错误进行指责的狭义概念,而是包含谈论、评价的广义概念,它的对象应该是能够引起观众共鸣、值得讨论的社会事件。在经济发展高速化、文化建设多样化、信息传播即时化的当今时代,体现道德观、价值观等思想差异和观念碰撞的各种社会事件频频出现,并在短时间内通过各种信息平台和渠道在民众中快速传播,引发基于不同角度、不同理念、不同倾向的各种评价和争论。面对充满正负能量对抗的社会事件,如何选择批评对象是决定脱口秀节目批评效果的第一步。
《金星秀》在主题的选择上有着鲜明的特色,更加偏向于那些与民生关系密切、受到广泛关注的社会热点,例如由于扰民引发冲突并被很多媒体争相报道的广场舞问题、临近高考时出现的很多“高考怪象”、越来越多因为子女教育化身“虎妈猫爸”的年轻父母等等,无一不是当下社会民众热议的话题,并具有较大的探讨空间。广场舞同时关系到老年人的精神追求和周边群众的生活权利,高考饱含着父母的期待和焦虑,“虎妈猫爸”映射出年轻父母的无奈和努力,这些紧贴生活的现象能很快吸引观众的注意并引发他们的深入思考。
脱口秀的亮点是主持人用精妙的语言表达出对所讨论或批评主题的看法和见解,当主题与观众所想达到契合,就能吸引观众。要注意的是所选主题要具备讨论价值,不应选择那些在大众的普遍观点里已被认定为大是或大非的主题,其应存在矛盾点或两面性,不容易被断定是对是错,且两种判断均有一定数量的支持者。只有这样,脱口秀的批评才能达到分辨是非的启发作用,在观众的心中具有分量和价值。
二、坚持在不脱离客观环境和真实背景的基础上进行评析
每个有争议的社会事件必然有着两个或两个以上持分歧意见的群体,不论当事人或局外人、旁观者,由于存在自身与事件相关利益的大小、对事件熟悉程度的深浅以及日常思考的惯性思维差异等原因,常常会站在个人角度、按照个人想法去分析和评判事件,这就难免有失偏颇,无法保证客观性和公正性。
《金星秀》对所评论事件从不直接进行定性,主持人通常先述说自身相关的经历,表明自己不是凭空而谈,而是具有一定的发言权,从而打消部分观众的疑问,再分步谈论自身经历以及当下事件所处的社会环境、真实背景以及它们之间的因果联系,引导观众慢慢跳出个人思考的局限性,和主持人一起站在客观的角度,重新理性地看待和分析事件。这样的客观分析使得《金星秀》具备了基础的公信力。
脱口秀面对的是全体观众,它必须摆脱单方面因素的束缚,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待问题。每个事件的产生都有它不同的成因,如果脱离它们当时所处的具体环境、真实背景,就无法观察到问题的前因后果并保持公正的立场,只有像《金星秀》的分析模式一样,将影响事件的所有外部因素摆在观众面前,根据它们的逻辑关系和发展规律,进行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科学分析,才能取得大部分观众的认同和信服。
三、精准抓住事件的核心矛盾以及矛盾的根本对立点
有争议的社会事件之所以存在不同的争议,主要原因是他们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表象,而不同的表象又都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人们根据自己所看到的表象去评判事件,只会坚持自己认定的理由,无法说服对方。脱口秀要去批评某一个事件,就必须剥开表象的遮挡,指出争议双方各自存在的不足,拿出能使双方信服的理由,使自己的批评站稳脚跟。
《金星秀》对事件的分析从不只在表象上停留或纠缠,而是尽可能深入,直到将事件的本质剥丝抽茧般地呈现于观众面前。例如在谈论“移民”问题的一期节目中,主持人既说了很多想方设法移民国外甚至在飞机上产子的事例,也说了身边人移民国外的心酸往事,指出说移民好的人是看重国外的生活环境,说移民不好的人是害怕国外生活的艰辛或是由于极致的爱国思想,而根本的问题是他们的追求不同,或是重视生活品质,或是重视安稳生活,或是重视爱国情怀,在最终的选择上依据的则是感情的偏向。
《金星秀》在分析社会事件后会使很多观众产生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感觉,正是因为它充分体现了事件的本质。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脱口秀想要对社会事件进行正确的分析和评判,就必须透彻分析事件的内在矛盾并抓住起主要作用的核心矛盾,在此基础上辩证分析核心矛盾的对立点,将事件的本质、因果完全剖析明白,这样才能使观众充分认可脱口秀批评的正确性。
四、立足大众普遍道德观,鲜明表达是非判断
我国传统语言文化讲究的是“说话留三分”、“当面不揭短”,特别是提意见要婉转、巧妙、留有余地,这是我国人与人之间语言交流的普遍特色,这样虽然可以保护“面子”,避免出现尴尬和难堪,但也存在一定弊端,有意“迂回”的意思表达很可能无法使对方真正明白,使表达者的说话效率大大降低,难以达到初始本意。大部分的脱口秀出于种种顾虑,也通常不会直接指出所评事件的错误所在,虽然可以确保节目不陷于纠纷,但同时也失去了批评的效果。
《金星秀》的主持人与其他脱口秀主持人的最大不同就是直言不讳,对于在事件中出现的超出正常范围的极端行为,只要是违背了社会道德、走入了生活歧途或是损害了他人利益的事,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责备,直指要害、淋漓尽致。《金星秀》这种看似不近人情的批评能一针见血,“扎醒”很多存在同样情况的观众,使他们幡然醒悟,重新审视和对待自己的人生。
巧妙的表达是语言艺术,特别在人际交往方面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可以让听者感到精神舒适,营造轻松的交流氛围,但脱口秀是评论社会事件的公众节目,面对当下各种思想主义、人文思潮的涌动和碰撞,它有责任帮助民众在混乱的视听中找到正确的方向,而不是在明辨是非的关键时刻也去“和稀泥”。只有像《金星秀》那样,针对违反大众普遍道德观的错误思想和行为,以振聋发聩的话语表达出明确的否定态度,才能在观众心中占据一定地位。
五、客观真诚地给予善意规劝和正确引导
批评本身必定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会让被批评者心里或多或少产生抵抗情绪,这是被批评后的必然反应。脱口秀节目的批评对象往往是一定数量的群体,不能忽视他们观看节目后的整体反应。首先要肯定的是,脱口秀节目的批评目的并非单纯指出错误思想或错误行为,而是要使当事人醒悟、旁观者明白,纠正偏差,改掉错误,促进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因此,在批评后如何使用适当的方式进行教育引导就成为脱口秀要着重注意的问题。
《金星秀》在每期主题的结尾都会进行总结,不论对相关事件和群体的批评是轻是重,在总结时主持人会完全跳出之前的情绪,以客观的角度和真实诚恳的态度对相关群体进行规劝,提醒他们继续保持错误思想和行为的不良后果,建议他们应该做出何种新改变以及由此会带来怎样的益处。严肃批评后的温情引导使《金星秀》的观众感受到了节目的良苦用心以及对自己人生的积极意义。
脱口秀的文化道德水平依赖于节目制作的专业程度和主持人的综合素质,但即使节目制作精良、主持人文化功底深厚且临场发挥精彩,脱口秀也不能将自己置于社会道德高点之上,将自己的言论定为社会道德的标准,居高临下地对观众进行硬性教育,而是应该站在客观、平等的角度建议、引导人们发掘正能量。这既是脱口秀节目的正确定位,也是使观众接受脱口秀节目效果的最佳途径。
当下我国电视节目正在进入“深度娱乐”阶段,观众更加向往对社会深层价值、道德、思想的碰触,脱口秀节目迎来了宝贵的发展机遇。《金星秀》为脱口秀树立了可供参考的样板,要准确、妥善地运用和把握“批评”,合理、巧妙地选题、分析、评价、表达、引导,让节目想要传达的思想、理念被观众理解、领会、接受,使脱口秀成为观众更深层次认识、解读、融入当今社会的窗口和大门。
(作者单位:华北理工大学/责编:马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