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作者:李宽

饲虎图 95×180cm 2015当文人掌握了中国画的“话语权”，中国绘画的面貌必然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些文人“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陈寅恪）。他们“重士气之作，绌行家之所为”，因而极力排斥技艺工巧的“匠气”，以张扬“灵气”与文化内涵的“文气”。

青绿山水，因注重技艺工巧、工整细丽，被视为艳俗、匠气，为新兴的文化主流所鄙视，长期以来受到代表文人士大夫审美取向的水墨画所冲击。而这种以石青、石绿等色彩铺陈为构成的青绿山水，相对于水墨山水的空玄，更加立足传统，更能提示山水画的原旨与精义。

如何用这种古老的方法诠释现代人的思想观念，或者是诠释自我，这不是青绿山水的问题，而是一个艺术家如何面对艺术的问题。

青年画家张能锐就面临着这样的一个问题。他在山水画创作中大胆选择了青绿山水，看上去费力不讨好，极容易淹没在程式的海洋中。

第一次看他的作品，感觉太工、太紧了，画面满满当当的，颜色很重，只有流水、云彩和点缀的人物是穿插其中的亮色。但是画面的关系很好，也极为精妍谨致，画的意境也是好的，有画家隐逸的宗教思想在里头。

我觉得技法自不必说，画面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减法，工的可以写一点，重的可以轻一些。后来和他聊到这个话题，了解到他画面的紧与实，源于他对法国拙雅派画家卢梭画风的迷恋，以及他对宗教信仰中“牺牲”题材的致敬。

所以，在他看来减法应该建立在应该减、可以减的基础上。至少在目前，他在画面上还没有做到可以减的那一步。事实上，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每一片树叶、每一道水的波纹都毫不懈怠，他在自己可以做好的那个层面做到了极致。

画画不能急于求成，每一步都做到极致，绘画风格会自己显现出来。

青绿山水的肇始应该是唐朝的李思训、李昭道父子俩，经过王希孟、赵伯驹、赵伯骕以及元人赵孟頫、钱选，直至走到明四家这里，是有清晰的传承脉络的，从最初的概念化走向抒写生，从“形与貌”走向了“文与质”。

张能锐的青绿山水是从元人钱选这里切入的。这也是他的史论观。他是推崇文与质的，他的山水画吸收了钱选的古拙秀逸以及明朝人的雅致、温润，加上自己的体会和对现代性的理解，形成了自己的绘画样式。

张能锐很清楚自己的选择，这样的艺术道路是符合自己心性的。

他大学时期学的是工艺美术，期间对民间版画和漆画尤为喜爱。研究生时期在刘赦先生的影响下学习青绿山水。刘赦注重山水的自然性，张能锐汲取导师画中的静谧意境，又在宗教上找到了自己的落脚点。如今，他投身于名家宋雨桂的门下读博，宋玉桂的画风大开大合、雄强辽阔，具有强烈的北派风格，张能锐也在意象上汲取了一些东西，融入到自己的山水画创作中。

即便是这样，他笔下的山水仍是南方的、秀致的，但是画面的气息、韵味却是流畅充盈了很多。

别人的东西只能借鉴，不能跟风，他一直在勤思苦学中找自己。有时候，他也会处于不停的自我否定之中，但还是坚持表达自己，一点点接近内心的真实。他认为在绘画里面，哪怕是有一丁点自我都是可贵的、值得去保护的。

他目前专注宗教题材，感受着宗教精神对画面气质和意境的影响，也是画里一点点构建自己。

艺术无异于也是一门宗教。将画画这门技艺做到极致，也是一种大热爱。

他的这种专注使我想起大画家仇英，在明四家中，仇英是把画画的技艺贯彻得最彻底的，人们赞叹于他的精于绘画之能事，也慨叹于他将自己的个性隐藏得无声无息。似乎他的个性都淹没在技法里了。一个好画家不应该在淹没自己，而应该笔笔都是自己的气息，我们也期待更加坚定的张能锐，在他的画里看到更加纯粹的自我。

张能锐（宸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