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撒手惩罚谁不靠谱
羊白 / 文
在铸造车间，有一个特殊工种叫浇铸工。浇铸工要时时穿上厚重的工作服，戴上安全帽，戴上手套。即使酷热难耐，也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因为铁水通常在1300摄氏度以上，稍有疏忽，就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浇铸工要干的工作，就是把熔炼好的铁水盛在铁包里，然后由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浇注到砂型工提前造好的型腔里。某日，两个进厂不久的年轻浇铸工抬铁水，刚走几步，其中的一个受不了，出于本能，撒手便跑。结果铁水倾倒出来，撒手的那个人被烧成重伤。
这个故事是作为心灵鸡汤来教化和规劝人的。就是说，任何人干任何工作，都要有一种责任担当，特别是在紧要关头，必须全神贯注、坚忍不拔。如果挺不住。撂挑子，无情的“铁水”就会倾倒在他的身上。
谁撒手就惩罚谁，谁种下的恶果谁来摘，这个论断确有其合理性与说服力。但任何事情都不一定像我们看上去那样简单，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地归因和打板子，既与公正公平相距甚远，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很多年前，曾经看过抬铁包的情形。所谓铁包，其实是铁桶里抹着耐火泥，铁是无法盛铁水的，铁包一般有水桶大小，上面穿着两根钢筋，抬铁包就像抬担架。要想安稳抵达，需要非常默契的配合，方位、角度、速度都有同步同频、严丝合缝。一个摇晃，一次打滑，一点松劲，都可能让铁水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然而，人的注意力是靠不住的。有研究表明，注意力能集中多长时间因人而异，意志品质的强弱、年龄的大小、外部因素的介入等，都会对其产生影响。一般而言，普通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平均时间只有15分钟，“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需要非凡毅力，无法苛求每个人都能做到。感冒发烧了，身体某个地方忽然痒痒了，看足球熬夜了，和女朋友吵架了，扣奖金了，都可能让抬铁包的人心思发散，动作变形。在特定情况下，人的表现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突然地五迷三道和溃不成军屡见不鲜。
在一些地方，对很多事故性质认定和原因分析，往往偏重于“人为失误”，满足于“责任事故”、“三违”等结论，把主要精力用于处理、惩罚相关责任人上，忽视了在改善和创造安全生产上的努力。结果就是让我们屡屡痛心疾首的“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日本安全专家北川辙三曾经说过，如果发生事故的原因是人为的，因而防范措施也应针对人，这种思考方法就太肤浅了。他认为，即使发生事故的原因是人为的，从安全工程学的角度来考虑，防范措施必须有技术、教育、管理三个方面，这是一般常识。
更有专家告诫，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工人的“注意力”上，更不应将一切事故归咎于工人“违规作业”。“不管伤亡事故的统计记录与分析结果如何，把人的实物强调为主要原因，而不提供机器的安全防护，准备安全的工具、设备，安装；良好的通风防尘、排毒、照明、防噪等改善劳动条件的安全卫生设备，不排除物的不安全状态，要想达到安全生产是不可能的。”
谁撒手就惩罚谁，有时候并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