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妇女

1

都说婆媳关系不好相处，可我嫁给余克的时候，一点没觉得。婆婆性格特别开朗，爱跳舞、爱唱歌、爱逛街、爱买漂亮的衣服……没嫁之前，我们的关系就非常好，因为我们兴趣相投，几乎没代沟。

余克家里因为动迁的关系，有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余克说：“现在房子这么贵，有的住就不要买了。省下钱，做什么不好。”

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况且婆婆又好相处，所以也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刚嫁过去的第一年，和我想象的一样，全无压力。公公勤快，又有闲心，不但时而帮我分担家务，还喜欢养鸟养花，自得其乐。而婆婆心宽又爱玩，常常在周末拉上一家去逛街，或是K歌。我十分庆幸自己不但找到一个好老公，还遇到了一对好公婆。

然而不幸的是，在我婚后的第二年，公公因急性心衰去世了。婆婆变得十分低落，公公陪她走过了大半生，突然离去，让她很难接受。直到半年后，婆婆才慢慢走出公公离世的阴影。然而，当我和余克正为她恢复了精神感到高兴的时候，新的问题却紧随其后出现了。

记得是个周六，余克加班，很早就走了。我正在床上睡懒觉，婆婆却突然来敲我的门。我迷迷糊糊地拉开门问她：“妈，什么事啊？”

她说：“有260块没？我订的豆浆机到了，先给我付上。”

我看快递都到门口了，连忙找钱包付了款。婆婆喜滋滋地拆开包装盒说：“以后早晨啊，就有自己磨的豆浆喝了。”

我附和地说：“你都会网购了？”婆婆敷衍地“嗯”了一声，抱着她的豆浆机去了厨房。

晚上，余克回来听我说了白天的事，他有点不开心，说：“啊？又买了！”

2

直到那天，余克才告诉我。原来婆婆早就找他在网上订过许多东西了。什么玉石手镯，Mp3，大字码手机，超肥连衣裙……有时看见她拿新东西出来，我只当她是花自己的钱。

余克抱怨说：“哪儿啊？我妈都是刷我的银行卡。前两天我真吃不消了，和她说没钱了。没想到她直接定了货到付款。”

我问：“那她自己怎么不付？”“她倒是想付，可是没钱啊。”

婆婆本来就爱花钱，积蓄不多。之前，公公治病加上葬礼，几乎用光了两人的积蓄。现在少了公公每月三千多的退休金，她自己只有一千出头，根本不够用。但是婆婆经济变得拮据，爱买东西的习惯可没变，而且，还变本加厉了。余克说：“那是我妈，我张不了口。你去帮我说说她。”

“啊？让儿媳妇说婆婆，这个难度系数太大了。”

怎么办？我只好搬出工作上对付难缠客户的方法。于是晚上，我团购了两张自助餐券，第二天带着婆婆一起去吃。见婆婆心情不错，我这才婉转地说：“妈，你最近好像买了好多东西。”

婆婆说：“是啊，网购这玩意儿真挺好的，可方便了。”

我转入正题说：“余克和我抱怨，他的卡都刷爆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才买几样东西。”“妈，现在可不比从前。物价这么贵，公公又不在了。我和余克这点工资……”

“停！”婆婆打断我说，“别和我玩心眼儿了，看来这是鸿门宴了。我说小克一个大经理，怎么就突然哭起穷呢，原来是你在作梗。我没有了老伴儿，花儿子几个钱怎么了？养儿防老，你懂不懂。”

说完，她就拿起包走了。我追出去说：“妈，你误会了。”

可婆婆一路上，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她一进家门就坐在公公的遗像前抹眼泪，嘴里还絮絮地说：“你看看你，走的这么早，留下我一个人受欺负。儿子不养我就算了，现在儿媳妇都欺负到我头上了。”

我听着，简直有口难辩，只好躲回卧室。没想到余克也在屋里躲着呢。他埋怨地说：“你怎么和我妈说的啊？”

我一肚子委屈地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3

自从上次“鸿门宴”之后，我和婆婆的关系，过山车一样跌到了谷底。从前的融洽，好像一夜间翻过去了。我这才体会出那句老话——婆婆不是妈。

亲妈是不会计较你说过什么的，可婆婆不一样，一旦起了矛盾，就很难平复。在她的眼里，儿子违背了她的意愿，拒绝了她的要求，那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就是我。就像现在，明明是余克受不了她“败家”，可她坚信是我教唆她儿子。

所以，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我决定不管了。只要每个月余克照常交家用，他给婆婆买什么，我都不管。可是一个月后的晚上，余克讨好地对我说：“老婆，你有钱没？”

我问：“干吗？”

“给我500块吧，我没钱了。”

我有点惊讶。余克每个月只交一半工资做家用。平时都是我要买什么，向他揩油。我原本想问他钱都花哪去了，可是仔细想想婆婆隔三差五多出了新鲜物，也就清楚钱去哪儿了。余克说：“帮帮忙了，我妈昨天定了台按摩椅，说是对身体好。我答应了，没想到竟然8000块。”

“啊！”我忍不住叫出来。我说：“余克，你该提醒你妈收敛一点了，咱们又不是富豪，禁得住她这么花吗？”

余克反驳说：“你当我没说过吗？可我要说不买，她就掉眼泪，说我娶了老婆忘了娘，我受不了这个。”

那天我还是给了余克500块，怎么说男人身上也不能没钱。可是婆婆的事，让我忧心，再这么下去，我和余克还不让她败光了。

不久，我大学时代的闺蜜，邓兰出差，顺便约我吃饭。我们很久没见，彼此聊起了各自的现况。后来，我不由得把自己的烦心事，说给了她。

邓兰听完说：“这件事吧，你可以试试晒账。有一些当妈的，总觉得自己儿子特别厉害。她不知道你们挣多少才那么敢花。你把收入支出列的细一点给她看看，她也就不好意思花了。”

邓兰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婆婆一定是觉得余克顶着“经理”的名头，很能赚钱吧。

4

婆婆订的那台按摩椅辗转一个星期才送到。签收的那天，她高兴极了，一个人坐在上面，享受全身按摩。我趁她心情好，拿着早就整理好的家庭收支表找她谈话。

我用特别讨好的口气说：“妈，这个椅子还好用吧？”

婆婆闭着眼，只“嗯”了一声，不想理我。我继续说：“这个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以后咱们可不能再定这样的了啊。你别看余克是个经理，可是他管的是仓库，没什么效益奖金。”

婆婆睁开眼睛说：“什么？你嫌我儿子挣得少啊？”

“不是我嫌。”我连忙把收支表递给她说，“你看，这是我们日常的经济状况。我们挣得不多，但是花得有点过了。”

婆婆瞄了一眼说：“甭拿这个来糊弄我。不就是怕我花你们的钱吗？你放心，我决定把这个房子卖了，换个小点的。剩下钱，够我花了。你们搬出去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她就站起身去了客厅，对着墙上的公公，又哭了。

晚上，余克和我吵架了。平时我们很少吵架。可是这一次，他发了大脾气。他说：“你又和我妈说什么了？闹的要和我分家！”

而我也无所顾忌地喊回去：“我能说什么？就是让你妈别乱花钱！”

这种两面不讨好的夹板气我真的受够了！那天，我和余克大吵了一架，回娘家了。

5

妈妈见我没打招呼就回来，十分意外。她说：“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我阴着脸说：“气的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祥林嫂，见谁都想把委屈说一遍。最后我说：“她再这样折腾下去，离婚是早晚的事。”

妈妈说：“少胡说，离婚别总是挂在嘴上。至于你婆婆，她确实做得不好，但是你也不要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不只是你婆婆，也是一个女人。”

妈妈的话，让我深思许久。在我眼里，婆婆就是一个长辈，应该像母亲一样，关心下一代。可我从没想过，婆婆即便56岁了，也是一个女人。她曾经有公公那么一个爱她的男人，纵容她逛街，买漂亮的衣服。婆婆突然失去了这样一份宠爱，自然要从其他人身上找回来。其实，她不是在败家，她“败”是一种心理补偿。

第二天，我就回了家。余克有点小惊讶，他说：“晚上我准备去接你呢。你不气了？”

我摇了摇头说：“妈也挺不容易的，我应该理解她。”

就在那个周末，我带着婆婆去小区的健身中心办了健身卡。婆婆有点不情愿地说：“来这儿干什么。这些铁家伙，我自己来都不会的。”

我说：“我陪你啊，以后周末咱们一起来。”喜欢新鲜事物的婆婆，很快就迷上了。不久之后，我又帮她报名参加了老年合唱团。婆婆好像一下找到了组织，热情全来了。有表演的时候，我一定拉上余克，一起去捧场。婆婆总会在一群老太太面前“炫耀”一下，“看，我儿子、儿媳可支持我了。”

我想，所谓的尊重和孝顺，首要的就是不忽视吧。其实当老人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时，我们首先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忽略他们太久了。

三个月后，婆婆与我和好如初。她再也没疯狂地购物过，也没提过分家的事。

余克说：“老婆，你还真有一手呢。”我有点小得意，外加“恐吓”地对他说：“我只是将心比心而已。等咱们老了，你一定要比我长命哦，要不小心我比你妈‘闹’得还凶呢。” 编辑/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