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环画的特点
连环画跟其他画种有相同的地方,都属于造型艺术的范畴;但连环画的一个特点是画故事。不仅仅是在一张纸上画故事,并且要画有头有尾的完整的一个故事。连环画的另一个特点是出题目做文章,它是由出版社给你题材,你根据题目做文章。在连环画创作上的很多问题都是由这两个特点带出来的。比如说要画完整的故事,那你收集的素材跟单幅画就不一样。因为是出题目做文章,你必须要学孙猴子七十二变或者有会耍十八般武艺的本领。画故事,就要求会做“戏”,会处理情节。出题目做文章,就是要具备能画各种题材的本领。这就要求掌握多种的绘画技术。
二、连环画家应当具备的条件
作为一个连环画家,需要有一个基础,两个基本功,一个诀窍。
一个基础是生活基础。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不管哪个画种都是这样。你没有生活,就很难搞创作。
两个基本功,一个基本功是技术,一个基本功是想象力。有人往往把技术作为唯一的基础,然而搞艺术创作除技术外,想象力是很重要的。想象力不是外来的,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可以培养的,也是可以训练的。在创作实践过程中,比如构思,从构思到创作,从自然现象到艺术现象,这个构思能力是可以积累的,可以培养的,可以训练的,当然也不否定有先天的因素。
一个诀窍,就是艺术的加法。我们往往说:“你这个人开窍了。”或者说:“你这个人老不开窍。”或者我以为我开窍了,但比我水平高的人看我,认为有些地方还是没开窍。
一个基础,两个基本功,一个诀窍,这其中最主要的是想象力。因为想象力是最能动的,对于基础的技术,对于所谓诀窍,都需要想象力。比如你画一张素描,富有想象力的人同缺乏想象力的人画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课堂作业,基础训练怎样用到创作上去,是需要想象力的。同样一个模特儿坐在那里,富有想象力的人会产生灵感。缺乏想象力的人看到黑的画黑的,看到白的画白的,他不是跟整个教室气氛、这个人的形象气质、坐的姿态、站的形状产生种种想象来画这张素描。尤其是你到了生活中,看到某种现象,马上产生一种联想,这也需要想象力。特别是后面那个诀窍更需要想象力。所以,一个基础,两个基本功,一个诀窍,最能动、最主要的是想象力。
前面说的两个特点,一个出题目做文章,一个画故事情节,由于主题内容不同,你必须采取不同的手法。画《山乡巨变》,如果说画成功了,再去画《暴风骤雨》,是不是能用同样的手法去表现呢?肯定不行。因为周立波同志在两部小说里,他的手法、主题、情调甚至于题材都不是一样的。
我们画连环画,往往喜欢这样去处理题材:这本故事是战斗内容,就用黑白的形式,那本故事是农村的,就用线条的画法,这本故事是什么的,就用夸张的,那本故事是什么的,就用变形的。有的故事都是发生在晚上,就会画成大黑块,如此等等。这当然是一般的处理形式。还有一些手法上的东西,比如《朝阳沟》,它的题材是带有喜剧性的,比较风趣的,人物之间的矛盾只是认识上的差异,并不是非常激烈的矛盾。这个内容有比较浓的人情味,尤其是带有男女青年恋爱关系的情节在里面。故事发生在河南农村,有比较浓的乡土气。那么根据这些因素,我就决定一个手法,这个手法是要使人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这个作品,是要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爱的关系。
在画《朝阳沟》时,由于它是舞台剧,我就考虑到舞台是个平面,在处理画面时,我是不大喜欢用特写的,我喜欢用中景。中景一般看起来很舒服。画大特写,在连环画上是个弱点,不是优点,也不像电影里一个大人头,甚至于只有两只眼睛,你能看出她眼珠一转,眼泪就掉下来。连环画不行,就那么大。尤其我们用线描,两根线一勾就没有东西了,显得空。我一般用中景,用平面的构图。这平面的构图,显得比较和谐,在构图上还可以带点装饰性。这样处理,是作品的基调。
关于具体的表现方法,下面举几个例子:连环画《连升三级》是根据单口相声改编的,这个题材我是听了相声以后选的,这个题材在我手里放了半年多,我在考虑该用什么方法来表现。后来,我想借用漫画的方法来表现舞台效果。我们中国舞台,有什么摆什么,不要什么就丢掉什么。甚至我们中国舞台是象征性的,如做手势,当然画是不行的,我是说借用舞台特点。人物造型基本照舞台的小丑的造型,后来请来资深文编给这本连环画配诗。他配的诗是讽刺味很浓的打油诗,与画的形式很协调,使这套画增色不少。这是一种方法,一种形式。又比如,我给《连环画报》画过一个《天门阵》的小故事。故事大概说一个生产队已经形成了一个制度,凡是春耕的时候,拖拉机站来了拖拉机,要管拖拉机手吃饭,队干部要陪着吃。老队长想取缔那种习惯规定,想办法请一个新过门的媳妇管伙食,她要攻破那个“天门阵”,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我在构思的时候,想用一般的画法也行,就这么几张东西好对付。但是我总要想出一些道道。“天门阵”,穆桂英打“天门阵”,顾名思义是有一道阵,那当然是真刀真枪的阵。我们今天这个阵,它是无形的,是一种习惯势力,是表现不出来的。用什么东西来象征这个阵呢?我想一个是伙房,一个是生产队的仓库,一个是仓库的保管员。仓库也是房,伙房也是房,我想用两道门,门框上面有个口,但太高,不好处理。下面又没有口,没法从门外看到门里去。两面又有道墙,光被挡住了。我就想到窗,用窗作为框,不仅仅是表现出真正的窗框,并且,可以把窗框借作为画的框。两边墙在画面上不出现,我每张画面都从窗外来取景,所以难度大。构成一个窗,窗又给塑造形象提供基础。比如说,那个仓库保管员,他要守住他那个“天门阵”,第一张出来时,他就是两只手撑着那个窗。我们往往推窗时,两只手很舒展地构成一个动作。我站在屋里推窗向外看看,这又是一种感觉,窗提供了塑造形象的条件,说明他把握住那个“天门阵”,不会轻易让别人插手。那个媳妇呢,她接管了伙房以后,因为是公家的伙房,她才上任,她也要推开那个窗户,推开时一定有点儿觉得自豪。下面当然一连串的戏做下去。
手法上创新这个问题提到理论上,是局限和无限的关系。你如何使自己的作品有特点,特点就是不一般。怎么样才能创造出自己的特点?可以这样说,我们所学到的东西,大量都是共性的东西,都是带有普遍性的东西。我们要有个性,要有特点,需要在自己的创作中,制造局限性。如果说,构图手法、形式、技法都是参考别人的,都是和大家一样的,那就是说你的作品没有个性,或者说个性不强,很一般。要形成你自己的面貌,自己的特点,你就一定要区别于其他人,区别于其他一般共性的东西。这个东西属于特点,称一定要制造出局限性。从那个局限到无限,它里面有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什么呢?一个是生活的合理性,一个是艺术的合理性。如果你那种手法是那种局限性很大的手法,你要使人信服——在生活上使人信服,从艺术手法上使人信服,那它必须在生活上是合理的,艺术上也是合理的。
下面谈谈关于诀窍——艺术的加法。
从数学上来讲,是同类东西相加:一个杯子加上一个杯子,等于两个杯,但它还是杯子,只是数量上增加了。而艺术上的一个特殊规律是需要两样不同的东西加在一起,它的答案则变成另外一样东西。一个杯子加上一个盖子,不等于杯子和盖子,而是另外一样东西。这怎么理解呢?
我们画画——主要指画人,画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要画得很准确,当然不容易。如列宾画的《伊万雷帝》那个表情,当然很准确,也很深刻,这也是了不起的。搞创作尤其搞连环画的,你除了把这个人的表情画好以外,还有一个更难的东西,就是说你通过一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人以外的这个东西,加在一起时要表达另外一个内容。比如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年》,电影里有个镜头表现娜达莎跟华西里两个人在家里拥抱的时候,娜达莎说:“面包也没有了,牛奶也没有了。”华西里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娜达莎趁拥抱时,偷偷地把桌上的一个面包塞进华西里的口袋,而华西里早就感觉到了娜达莎放进去的面包,他又偷偷地拿出来。华西里加上娜达莎,加上面包,尤其是通过偷偷地放进和偷偷地从口袋取出的动作,等于说明了夫妻的感情、当时的困难,以及他们面临困难时的坚定态度。影片通过这个面包的一进一出,比你讲大篇的道理要具体得多,深刻得多。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不管哪个画种都是这样,你没有生活,你就很难搞创作——为创作《朝阳沟》,画家亲赴河南林县山区农村体验生活,收集创作素材。再比如《李双双》里面有个画面,就是喜旺和李双双闹翻以后,出家门—个多月才回来,他的心里很内疚,觉得不应该如此对待李双双。那么双双呢?听到丈夫回来了,她心里当然是很高兴的,毕竟是夫妻嘛,尽管她的心里有气:当初,我才当了妇女队长,才上任,你就拆我的台,你就把家扔下走了,当然很气。喜旺到了家里,他看到院子里有很多柴,他就动手劈柴,好像表示一种赎罪的心情。双双也看到了喜旺感觉不好意思的样子,电影里有这么一句话:“家是不会开除你的。”那句话是文学语言,怎么用绘画语言来表示呢?双双向喜旺欠身一招手,意思是请进来嘛!太概念化了,两夫妻也不会来那么一套。《李双双》的小说和电影里,开始有那么一个细节,就是双双下地去以后,她在门口写上“小菊在二婶家,钥匙在老地方”。钥匙,我们每人都有一串钥匙。钥匙的多少代表你的权力有多大或者你的财产有多少。你家的箱箱柜柜多,门多(比如三间一套,五间一套),钥匙就多。我就想到那把钥匙。双双把钥匙交给喜旺,意思是:“呐!你回来啦!钥匙交给你,家里你还是可以进去的。”那么这把钥匙,双双又不能自己交给喜旺,因为终究有一段不偷快的事情呀!有点儿不好意思和出于自尊呀!那么,双双为了征服喜旺,也要摆点儿架子。“我要是亲自交给你,那我太窝囊了,不交给你,好像也过意不去。”于是就交给女儿。她抱着女儿,就把钥匙往女儿手指上一套,这女孩跟妈妈好像很有默契似的,也意识到了,“我妈妈要把这个交给我爹爹”,就把钥匙给喜旺。那就是说,是不是喜旺、双双加上钥匙,加上一定的动作所表达的含意,就不只是一把钥匙的事情,而是超出了画面上所能看见的东西,变成别的意思了。这个加法是这个加这个,加上这个(手势),等于另外一个东西。
还有一个《朝阳沟》里的例子。那个没过门的儿媳妇来了,那公爹非常高兴,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城里的媳妇,并且已经来了。他急忙回到家里去告诉老伴儿。要表达老年农民那种高兴心情,不能表现得像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老伴儿呀!她来了!”那么怎么样来表现这种情绪?一般老农民的感情不是很轻易流露出来的,我就想到利用那把锄头。一般农民用他那工具是很讲究的,休息的时候放在什么地方,收工以后放在什么地方,他心里都有数。他今天是为了报喜讯,扛了锄头进房来了。按常理收工回来以后,一定是要把锄头往门边一靠,或者是往墙上一挂,这是习惯了。比如挑水的水桶,扁担一放,两只水桶倒过来靠在墙边。篮、箩筐等,都是放在固定的地方的。如果说,他今天回来,是为了拿包烟,或者是拿一样什么东西,在走进门前总会把脚搓一搓,把锄头放在门边上再进门去,到抽屉里拿包烟走出去,再把锄头一扛出工去。他今天高兴、忘记了,直接扛了一把锄头进房来了。如果说,他不是扛的锄头,而是挑的一担桶,那就假了,不真实。我想扛把锄头,比较真实,这也是属于艺术的加法。这个人加上这个环境,加上这把锄头,要表达的是另外一个东西高兴得忘乎所以。
所以,一个基础,两个基本功,一个诀窃,这个诀窍在创作上必须掌握它。在一本作品里面难得有那么一幅、两幅,你说每一幅都达到那样要求,那是很难的,是不可能的。你感觉到有,这里面是可以有那么一手的,就尽量去发掘。这是关于形象语言的问题,就是说,除了表情、动作以外,还有这个艺术的加法。
连环画创作,就是要塑造形象,表现故事情节,这就涉及到情节处理的问题。创作中有一个问题必须认识到,就是不能停留在文字说什么,我就画什么;文字不说,我就不画;文字说多少,我就画多少。当然我们从绘画方面跟文字比,应该承认绘画总不如文字表现得那么深刻、丰富。造型艺术是具体的。从文字本身来说,它当然是具体的形象;但它跟绘画来比,也还是“抽象”的。可以这样说,我们把文字变成绘画,就是说,把文字变成具体可见的形象,不仅仅要表现文字要求表现的,并且要根据主题的需要,来表现文字上没有提到的,那是完全可能的,并且是必需的。作者在写文章时,他是根据文字的需要,我需要在这个情节里面,表现这个人或表现这个景,我就可以不表现其他东西。比如说,现在用文字的手法表现某个座谈会及周围环境,写小说的呢,必定笔墨着重在主讲人的身上,当然也可能描写今天到场的是哪些人、会场的气氛怎样等等。他用文字来描写一番,但不是很具体,他没有必要描写了主讲人以后,再一个一个地描写过去,但是我们在画的时候,除了表现主讲人以外,只要是处在这个镜头里面的其他人都是要表现的。连环画表现有名有姓的人,这中间有主要的有次要的,而大量的是无名无姓的人。你的作品要有相当浓的生活气息,要把这个主题烘托出来,不仅仅要把主要角色处理好,还要有大量的次要人物,无名无姓的人物,你一定要处理好。在处理情节的时候,不仅是原著提到的情节,还要根据内容的需要制造一些情节,发挥你美术创作的主观能动性。
《李双双》第九幅
《朝阳沟》第十八幅以《山乡巨变》第三册里的《面糊喝酒》举例。《面糊喝酒》这段故事在原著里只占了两页,描写不多。故事说“面糊”在邓秀梅那里讨来个差事,自告奋勇要动员龚子元加入合作社。他到龚子元家里以后,龚子元请他喝酒,他喝醉了,很简单的一个情节。初改编的脚本原来并不是这样的,这段情节是被删掉的,是我在画的时候,舍不得这段情节,我觉得这段情节很有戏,能把“面糊”这个人物表现出来,也能把龚子元这个人物表现出来。一个明的,一个暗的,一个非常迷糊,一个非常阴险,有对比。还有龚子元的老婆,在情节中穿插陪衬,也很有戏。所以在处理那些细节时,那些动作,就是带有情节的动作,首先,我必须熟悉一般家里来了个客人后,主人怎么欢迎,客人怎么进来,主人又怎么招待,客人怎么走的整个过程。在这段情节中,龚子元和他老婆,这对坏分子夫妇不敢怎么活动,在家烤火。谁来了,看到是“面糊”过来了。龚子元过去是穿长袍的,现在他装成贫农。穿长袍的人,在冬天,手都笼在袖管里。龚子元对于“面糊”是敌视的,蔑视的。他心想,你上我家来!他不说:“‘面糊’!”“老亭!”只说:“请!”就是那么两手笼在衣袖里,示意性地略为招一招手肘,表示一下,甚至“请”字都不说,你理解就可以了,心里或许还暗暗在骂:“你这小子!”进了屋以后,“面糊”这人是不善于搞交际的,他坐在那里很拘束,“今天,天气老下雨哦!”龚子元身子靠在那里,这些都属于习惯动作。他拿烟的姿势,一只手捏在鼻子上,属于那种过去的有地位有钱人的架势。一般农民拿烟的姿势往往没有那种小动作,他和农民不一样。那么,讲到一定的时候,龚子元就看出来了:你这老亭来我这里总是有目的的。那么,要把你肚子里的话掏出来,究竟什么意思。想到这一点,他把烟一掐,也不扔掉。好!你这小子,我知道你。那么一掐,说明他心里在说:好!我要采取果断措施了!他的老婆也是瞧不起亭“面糊”的,那么来了客,不倒杯茶似乎不太礼貌,所以她就用碗,从汤罐里舀一瓢温水倒给他,给自己的老公则沏上一壶茶。这个对比很明显。这时,龚子元要把亭“面糊”留下来,那么要下点儿本钱,他就从里屋拿出瓶“镜面酒”。如果我请老朋友喝酒,我说:“老兄,你看,我这茅台酒。”我们一般做这个动作时总是正正派派的。而他不是这样,他是种蔑视的态度。他用手指提着瓶口,摇了摇。“你看!老亭!请你喝的镜面酒。”打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好像是看到一个小动物,如猫呀,狗呀,拿了吃的东西,“咳咳”地诱惑着,就是那么对待的。老亭看到酒时,已是云里雾里,什么东西都忘记,有酒就喝。龚子元呢,他是摆阔气摆惯了的。他的老婆怕他喝凉酒不好,就弄碗开水放在那里,让他温酒。这样,既表示了他的生活习惯,也显出了他原来的身份,也对比出了不同的态度。就是说在处理这段情节时,在原著中没有提到的那些细节,根据主题和人物的需要,我设想了一些情节,这个情节是原著给我提供了一个基础;反过来,为了丰富这个情节,我又制造了一些细节,使作品更深刻。
再拿《朝阳沟》举例,银环担水吃了不少苦,思想动摇就回城去了。我在里面加了一幅画,一个情节。一个情节是拴保的娘,晚上在缝挑担用的护肩。从故事发展来看,银环思想动摇,决定要回城,下一步她拿了包袱走就是。这还不够,应该从贫下中农、她的婆婆对她的成长上来关心她。她担不起担子,肩膀肿了,婆婆给银环缝上一个护肩,这个情节是加上的。那么加这个情节还得表现其他人的态度。画面中的小女儿劳动了一天累了,家里这种事情,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睡着了。只有老头不声不响,这个婆婆,心里也很烦……我想画这个婆婆低着头在缝银环的护肩,老头子面对着墙睡着,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就是说不仅仅制造了这个情节,并且还要设想与这个情节有关的许多人物细节。从连环画来说,怎样把文学语言变成绘画语言,你必须具备这个能力,不能仅仅满足于文字的图解。
《朝阳沟》第七十四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