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心理与健康

我欲远行,奈何强迫

作者:未知

文/刘丽君

陈忱是一名高大秀气的男生,22岁的年纪,一米八七的个子,白皙的皮肤,毛茸茸的卷发。今年,小陈即将大学毕业,开启新的生活。然而,生活却停滞在这里,很难再往前迈一步。陈忱的母亲带他到专科医院住院治疗,作为管床医生,我向陈忱及其母亲了解病情。

“陈忱已经4年不能独自一个人生活了。”母亲说道,我心中一惊。她接着说,“他上高三的时候,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做了一次手术,手术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那两个月都是我在照顾他,大小便也是我帮他弄。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说到处都很脏,桌子脏、凳子脏,经常反复洗手;看到别人一咳嗽,就害怕被传染上病。慢慢地,他也不和同学来往了,还不在学校上厕所,经常憋一整天回家来上厕所。学习还是能坚持,后来考上大学了,开始了一个人在外地的大学生活。刚开始一个月还行,从第二个月开始,他就频繁地给家里打电话,说哪儿哪儿都不干净,课也没法上了。没办法,我就过去陪读,一直到现在。但情况越来越严重,每一次上厕所都需要父母帮忙,他坚决不碰自己的下半身,要我们给他擦屁股、提裤子。洗澡也不能自己洗,他只洗上半身,下半身都要我们帮他洗。”母亲说着眼泪就掉下来,“这马上要大学毕业了,我们也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啊!这可怎么办?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

在详细了解了其他必要的情况之后,我开始与陈忱谈话。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双手紧紧握拳,端着两手臂在腰部上方,身体紧绷,口唇微微发颤。我请他在大厅坐下,他犹豫了一下,说:“这凳子有点脏。”我问:“你怎么觉得脏呢?”他说:“很多人都坐过,他们去了厕所出来后坐过这里,凳子就脏了。”于是,我们只能站着聊。我询问他来住院需要什么帮助,他说:“我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学的是德语专业,想出国继续深造,也已经申请好德国的学校了。可是我没办法自己生活,没法自己上厕所、洗澡。这样的情况已经4年了,一直是我爸妈轮流照顾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害怕脏,总觉得到处都很脏。比如东西掉到地板上,我就会想人们来来回回走,他们踩过厕所又踩到这里,地板就脏了,所以,东西掉在地板上就脏了,不能要了。上厕所的时候,我总担心尿液会溅到自己身上,医生您说,尿脏不脏?”“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担心呢?”我问。 “高三做完手术之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来就出现这种情况了。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一些事情,开始是有关人类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知道没有必要去想这种事情,不想去想但又控制不住。后来就开始怕脏,觉得小大便都很脏,完全不敢碰。再后来就更严重了,不能自己上厕所,不能自己洗澡。因为这些事情特别容易发脾气,跟爸妈急。”他说着,同时嘴唇轻微颤抖,握拳的双手也在不停地抖动。突然,他情绪激动,说“不想住院,我要立刻出院,因为病房太脏,难以忍受”。我问他:“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回过神来,眼神坚定地说:“我要自己独立生活,我要远行,我要出国深造。”“那好,安心住院,我们一起努力。”我说。他最终决定住院。

陈忱的强迫思维主要集中于怕脏,害怕尿液溅到身上,认为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都是脏的,手不能去触碰。在这种强迫思维之下,他极度焦虑,为缓解焦虑形成了一整套的强迫行为。他上厕所有固定的程序,拒绝使用病房的公共厕所,要求使用医生的员工卫生间。在每一次上厕所之前,要把全身的衣服脱掉,仅仅剩下内裤,进入卫生间后,将内裤也脱下,蹲下解小便,过程十分紧张害怕,时刻担心尿液溅到身上。小便过程耗时20分钟到30分钟之久,大便的话则耗时超过40分钟。大小便结束后,需要换上干净的内裤,再出来穿上衣服和裤子。每一次上完厕所,都能看到这个高大英俊的男生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滴落,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战斗一般。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场无尽的战斗。

经上级医师和主任的讨论,陈忱被确诊为“强迫性障碍”。根据他既往治疗情况和目前状态,医生制定了相应的治疗方案。康复的过程十分艰难,陈忱多次抗议,要求出院,甚至因为工作人员要给其换床单而攻击工作人员,因为他觉得别人碰了他的床,就弄脏了他的床。但十分可喜的是,他记得他的梦想,想让未来的生活好起来。后期,他努力配合治疗,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出院之际,他已经能够使用病房的公共厕所,如厕时间也缩短到10分钟以内,紧张感也明显下降了。虽然他还没有彻底摆脱强迫症,但至少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也有了继续前进的希望和可能。

衷心希望陈忱的远行之路不被强迫症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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