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摆渡
文/黄娟
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我越来越喜爱我目前从事的职业—精神科医师。因为这份工作不仅仅是对病人救死扶伤，也是对病人的灵魂及其家庭的拯救。很多病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他们身上，有时候体现的是一个家庭的悲哀，有时候体现的是一个时代的变革。
在接待室里第一次见到小灿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她以前曾经是一个事业成功的职场女强人。听她爱人介绍，她今年才40岁，但在这原本应该浑身散发成熟女性光辉的年纪里，小灿却是头发凌乱，脸色晦暗，两眼无神，穿着邋遢的状态。看到这一切后，我在脑子里有了无数种猜想，这些年在这个原本成功的女强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小灿的爱人详细向我介绍了她的情况。他跟小灿是工作的时候认识的，那时他们刚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在工作中彼此互生好感，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他们两个人都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两家的老人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虽然当时没有二胎的政策，他们还是偷偷地生了第二个孩子。幸运的是，第二胎是个男孩，儿子的出生让全家人都很高兴。可是，老天却跟他们开了一个让人无法承受的玩笑，儿子在3岁的时候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从此，小灿的情绪也就随着孩子的病情变化着，每每孩子病情严重的时候，小灿都会哭着跟爱人说她不想活了。后来，经过积极的治疗，儿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小灿的情绪也一直很平稳。
但是好景不长，儿子在8岁的时候还是死于线粒体脑病。孩子去世后，小灿情绪低落，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不愿意说话，不能料理家务，更别说照顾女儿了，严重的时候，小灿的个人生活都需要家人协助。由于工作时注意力不能集中，经常出错，无法坚持工作，只好辞职在家。她的睡眠也变得很差，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整夜都睡不着。饭量越来越少，有时一整天只能喝半碗稀饭，体重也下降了很多。小灿还经常自责，说孩子去世都是因为自己太忙于工作了，没有时间好好照顾孩子，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小灿看起来像是老了5岁。后来，爱人带小灿去当地医院看病，经精神专业医生的诊断，小灿患有“抑郁症”，服用抗抑郁药后，小灿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半年后，爱人看小灿的状态一直都挺好的，就跟小灿商量说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出车祸去世了，家里有个男孩才一岁左右，现在成了孤儿，挺可怜的，想抱回来抚养。小灿无比想念去世的孩子，所以很高兴就答应了。孩子来到家里后，小灿无比的疼他，她自己也说不好原因，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呢，还是觉得以前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她对待这个孩子比亲生闺女还要亲。在接下来的4年时间里，小灿的病情也一直很平稳，后来慢慢停了抗抑郁药。
一个月前，小灿无意中看见了爱人的一条短信，才知道自己百般疼爱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孤儿，而是自己爱人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而且他们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小灿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上天要一次次地跟她开这种玩笑。小灿的病情再次复发，表现跟第一次差不多，在家看到孩子跟爱人的时候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并出现了自杀想法，曾趁家人不注意时吞服了一整瓶安眠药。家人发现后，送其去医院洗胃抢救才脱险。之后，小灿的病情越发严重，她认为现在她遭受的一切都是爱人害的，爱人对不起她，她不想活了。但是死之前，她得让爱人跟他的私生子一起死，这样，她的内心才能平衡一点。说到这里，小灿的爱人也流下了泪水，他知道这辈子他对不起小灿。小灿为了他，为了整个家付出了很多，也正因为这种深爱才导致小灿的病情这么严重。小灿被安排住院治疗，我们对小灿做了更深入的精神检查，她被确诊为“复发性抑郁障碍”。由于小灿此次发病有明确的诱因，我们在给予她药物治疗的同时，也配合了心理治疗。希望经过精神科医师的努力能够帮助这个善良的女人，也希望能挽救这个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