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隔辈亲”,时光啊请慢些走
丁国良是位长居厦门的新锐摄影师。1985年出生于福建邵武,小时候的他最喜欢往爷爷奶奶家跑。丁国良爷爷的腿在年轻时摔伤过,但能干的他有着一手好活计,侍弄庄稼一直在村里数一数二。丁国良的父亲兄妹五人,爷爷靠种地养活了一大家子人。童年时的丁国良最爱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爷爷会给丁国良讲他小时候给别人当长工的事情,讲他小时候吃不饱饭挖野菜的情景,每一次丁国良都听得津津有味。有一次,年纪尚幼的丁国良听后乖巧地倚在爷爷怀里,说:“爷爷,等我长大了,一定带你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爷爷听后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深深地留在了丁国良的记忆中。
在丁国良的印象里,爷爷从来不舍得乱花钱。爷爷平日里特别节俭,有点糖果之类的好吃的也舍不得吃,都会留给孩子们。在丁国良小学六年级暑假那年,他非常想去在上海定居的叔叔家玩。但当时200多块钱的火车票钱对一个普通农家来说不是小数目。丁国良的爸爸为难地表示:“明年再去吧,今年家里的钱有些紧张,再说你自己坐车去我们也不放心。”
彼时的丁国良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大城市,而叔叔每次过年回老家时说的那些上海趣事对年幼的他充满了强烈的吸引力。他多想到上海去看一看啊!面对爸爸的为难,他只能遗憾又委屈。后来,爷爷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把丁国良叫进里屋,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300块钱递给他:“孩子,去吧,去见见世面!”看着那一沓五块、十块的零钱,丁国良的鼻子一酸,他知道那些钱爷爷一定是攒了很久很久。
在爷爷的支持下,丁国良第一次离开家去大城市,他第一次坐公交车,第一次吃冰激凌,第一次面对大上海的繁华和新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丁国良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愿望——考上大学,将来有机会到大城市里生活,见识更多的人更多的风景。
后来,丁国良随同父母一起搬到了县城,爷爷奶奶因习惯了乡下生活而不肯搬走,在院子里种菜养鸡的他们倒也怡然自乐。上高中的时候,丁国良喜欢上了摄影,他经常省下饭菜钱去买摄影书籍,爷爷经常用最朴素的话语鼓励孙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再后来,丁国良到外地读大学,每年寒暑假都会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住上一段时间。2007年,丁国良买了人生中的第一台卡片机,一放暑假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老家给爷爷奶奶拍照,留下了他们在房前屋后的快乐时光。
大学毕业后,丁国良来到厦门开始为自己的摄影事业打拼,虽然工作忙碌,但每年依然抽时间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住上几天。那时候的丁国良总觉得来日方长,爷爷奶奶会一直在老家等待着自己,只要回家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也想着等将来自己赚够了钱,要带着他们出去逛逛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承想,时间,这个谁也无法左右的车轮,正在一步步碾向他们,他们在远离他的路上渐行渐远。2014年,丁国良的奶奶得了重病离开人世,也就在那一年,爷爷一下子老了很多。彼时,父母和叔叔姑姑们都在不同的大城市里生活,可爷爷留恋故土,仍然执意住在乡下的他就这样成了空巢老人。
当年8月的一天,一大家子的儿孙都赶回老家,给爷爷过奶奶走后的第一个寿辰。刚到村口,远远看到坐在门外墙角静静等待家人归来的爷爷,丁国良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那天,他为爷爷做了最爱吃的香辣蟹,买了爷爷最爱喝的白酒,被一家人围绕着的爷爷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然而,因为有着各自忙碌的生活,给爷爷过完生日,一家人纷纷踏上了归程。临走的那天,尽管爷爷语气里故作云淡风轻,但丁国良还是看到了爷爷眼里难掩的落寞。他知道,他们走后,爷爷又是一个人了。
那段时间,丁国良好像第一次读懂了爷爷,他看到了那个脚步蹒跚却假装坚强的爷爷,看到了那个手上布满沧桑和创伤的爷爷,看到了失去老伴更显孤寂无助的爷爷,看到了依然喜欢把电视定格在奶奶生前最爱的戏曲台的爷爷……他知道爷爷是多么期待和孩子们吃一顿饭,多么渴望牵牵孩子们的手,哪怕只是看看他们而已。看着日渐苍老的爷爷,丁国良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2014年10月的一天,家人再一次劝说执拗的爷爷搬到城里,爷爷终于同意离开故土,跟着孩子们轮流住。看着日渐苍老的爷爷,丁国良明白,爷爷更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关爱,他希望自己能更有质量地陪伴爷爷变老。
2015年年初,丁国良把爷爷接到厦门,他终于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爷爷。彼时,他的摄影工作室已经开展得如火如荼,忙碌的工作之余,他带着爷爷逛公园,去咖啡馆喝咖啡,他教爷爷用智能手机上网,带爷爷去海边,第一次体验海钓……他想带爷爷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如果时光留不住,他希望爷爷能优雅地老去。
爷爷知道孙子是个摄影师,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工作的。丁国良就把爷爷带到自己的工作室里,让他体验自己的生活,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有一天,丁国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欧美老人穿着时尚精致的服装拍得很有范儿的照片,一向简朴的爷爷一辈子没穿过西装,不知他穿上西装会不会也很帅?他突然很想让爷爷感受下“潮范”的生活。
有了想法后,丁国良立马行动起来,为爷爷置办了一些潮范的行头。一开始,爷爷对这些新潮衣服很抗拒:“我不穿,像个啥样子!”丁国良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爷爷,你穿上肯定会很帅的!”在丁国良的劝说下,爷爷终于穿上了孙子为他置办的行头:皮鞋、礼帽、配饰、领结、口袋巾、卷边牛仔裤……爷爷穿上后摇身一变,身上流露出的绅士考究品位让丁国良身边那些见惯时尚男女的好友都纷纷称赞。
耄耋之年的爷爷气质和潮范儿竟然毫不输给自己,那段时间,丁国良常常带着爷爷在咖啡馆里慢品时光,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一身绅士装的他悠然自得的别样优雅。
渐渐地,爷爷也乐得给丁国良当街拍模特,其实孙子把他拍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孙子能常伴在他左右。丁国良为爷爷拍照的过程也是享受其中,一边用心拍照一边陪爷爷玩。
为了送爷爷一份特殊的礼物——“重返青春”,丁国良特意和爷爷穿着同样的衣服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表情拍照,那一瞬间,爷爷仿佛年轻了50岁,目光清澈的爷爷好像来了一场动人的时光穿越。那一刻,丁国良总会忍不住暗想,爷爷会不会是50年后的自己,而自己不过是50年前的他?
丁国良将为爷爷拍的照片上传朋友圈后,没想到竟然一下红遍网络,网友们纷纷转发,称丁国良的爷爷是中国最酷的老爷爷。有网友感慨,爷爷让他们看到了老年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也有网友大受启发,说要为自己的爷爷也拍上这么一组大片。而丁国良最初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陪爷爷,通过更新鲜的生活让爷爷的晚年闪亮起来,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
在陪伴爷爷的日子里,为了唤起和自己一样在异乡打拼的年轻人对父母的感恩和思念,也呼吁社会来关注那些操劳一生却只能默默等待子女归家的留守老人们,丁国良带着自己的摄影团队走进偏远的山村,将镜头对准了他们。留守老人的日子虽然越过越好,但儿女的陪伴却越来越少,他们心里是对子女满满的思念,身边却是长久的空旷,“孤独”与“等待”成为他们生活的代名词。那些老人争着出现在丁国良的镜头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看到照片,知道他们“一切都好”,他的《归家》系列作品也在网络上引发了共鸣。
看着那些留守老人期待儿女归家的眼神,丁国良更觉得自己有机会时常陪伴爷爷和父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85岁的爷爷如今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只要他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就好了。丁国良帮爷爷理发、剪指甲、穿衣服,就像小时候爷爷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样。他仍然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爷爷帮自己剪脚趾甲,爷爷搬个小板凳坐下,把他白胖的小脚丫放在怀里,特别仔细地一个个剪完,最后还要用锉刀磨几下,阳光下爷爷的脸上闪着慈爱的笑容……
当爷爷老成了“孩子”,丁国良学会了像爷爷当年爱自己一样去爱他。
随着中国“最潮爷爷”炫酷照在网络的热传,丁国良的别样孝心也得到了网友点赞。2016年春节前夕,丁国良受邀走进央视《开讲啦》节目,在录制现场他说,是在陪伴爷爷的日子里才意识到孝心不能等,尽孝要趁早,他还要带爷爷去北京看天安门,完成爷爷年轻时的心愿。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爱到最美永远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