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 & Photos by Roger Ballen Translate by Duan Linlin
其实这些照片都先于我的实际创作而存在,它们早已深藏于我的潜意识之中,只是等待我将它们展示出来。所以,从隐喻的层面很难判定它们诞生于何时;而从实际层面讲,它们往往始于一只飞过的鸟或一个人与其他事物发生的关联。我基本上就是一个组织者,赋予这些视觉混乱以秩序感。
鸟是很难拍的:它们不停地飞来飞去,对相机快门声非常敏感,时常会从开着的窗户飞走。人们很难彻底搞清楚头脑中的想法和灵感,也不能给予其理论或艺术指导,也无法使其顺利被展示。而变化是无时无刻的,杂物和画作被拿起又放下,人们走进又走出,鸟儿飞来飞去,摆动它们的脑袋……在某个精确的时间点,即统一、生命、张力、诗意全部出现时,我会将其记录下来。这些画面揭示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包括我的境况。我不赋予这些画面任何明确的意义,好的作品是我也无法理解的作品。
我认为人类和动物之间本质上是剥削和矛盾的关系。大多数社会学家试着否认这一事实,但很清楚,人类对自然界的破坏有增无减。在拍摄这部作品时,我愈发确信人类的本性是所有毁灭和灾难的罪魁祸首。我们与这个星球的关系是纠结而破碎的。鸟儿从天空开始向下飞翔是不祥之兆,因为它们很难找到可以稳定生活的巢穴。
对鸟儿的迷恋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或许是1950年代我在母亲肚子中听到的声声鸟鸣。孩提时代的我对鸟儿能够在天上飞而我们只能生活在大地上感到困惑。那时我坚定地认为它们就是属于天空的生灵。1969年夏天,我在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做建筑工人。每天下午回家的路上,我不断观察走过的行人,寻找可能的拍摄瞬间。一天,我锁定了一位老人和他的宠物鹦鹉。这是我拍摄的第一张有鸟的照片。1983年,母亲过世之后,我曾对绘画产生过浓厚兴趣,并潜心画了六个月,然后就放下了,那时我不认为我会再次在摄影中融入绘画元素。这个观念最初源于我经常对着家里的墙壁拍摄,包括墙壁线条、标记、画作等。从2000年开始,我的作品被素描、画作、涂鸦充斥,有时由我,一名或多名居民,或者是不知名的行人创作完成。非常讽刺的是,他们的画风跟我都很像。这样,在放下画笔30年之后,绘画的热情伴随着一种复仇感再次出现,从此开始主宰我的创作。
我从不计划拍摄,而是取决于梦境和个人独立的想象。我的作品是成千上万个小决定汇集而成的,就像由无数笔触完成的画作。是什么使摄影如此困难?是其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我经常被空白的墙壁触发灵感,它们象征着我面对的挑战:寻找一种方式,将一片虚无的空间,转化为一个超越自我的生命意象。我的创作都是在沉默中完成的:它们经过意识的过滤,然后以令人费解的方式结束。
我的创作来源于一种深层的确认自我神秘身份的生存需要。我有意跨越那条奇怪的模糊的界限,将现实变成虚构,将意识与无意识合并。我尝试打破逻辑与语言的边界,事实上它们打破了习惯和恐惧的围墙。
我想要创作一批挑战头脑的作品,以帮助人们解放自我。我把自己定位成形式主义者。像一个自然人,不同部分之间是和谐的,如果一个部分与其他部分敌对,身体就会垮掉。所以,形式之于我的创作很关键,而且我相信形式是内容的基础。如果你没有将形式很好地聚合,你不会收获内容。当然了,一张照片仅有形式是立不住的,它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所以,从根本上讲,判定一张照片的标准还是它的意义,但取决于它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