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静
一
踏上回家路，我心潮起伏。矛盾纠结，内疚畏惧，归家的喜悦却没有多少。
妻子李红打来电话：“到哪儿了？路上还好吗？”我平淡地回应着。
刚放下电话，小晴的短信来了：“我快到了，等你的好消息，我爱你。”
小晴是我的同事，有夫之妇，和我同居了两年。在她的要求下，春节回家，我们都跟另一半谈离婚。
离婚，对于每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来说都是难以启口的。我爱的当然是小晴，寂寞时光她陪在我身边。李红只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两地分居多年，平时靠少得可怜的电话维系。
其实，我不想抛弃李红和女儿，更希望享受家外有家的生活。但小晴不同意，她要和家乡的丈夫离婚，让我也必须离。
我心怀鬼胎地回到家。半年没见女儿了，她长高了不少，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摆弄玩具。因为极少回家，我这个爸爸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李红还是那样，家还是那样，暖气很热，却没有温暖和激情。
我曾多次在网上用假QQ试探过李红，但她对网上激情毫无兴趣。这不代表镇里的男人不打她的主意。李红开着小超市，人来人往熟客那么多，她长得不差，老公又不在身边，能耐得住寂寞吗？我自己在外面出轨，又打算和她离婚，却还有这种心思。可能男人都这样吧，自己怎么胡搞都行，却不愿戴绿帽子，哪怕是自己准备不要的女人。
吃饭、洗澡、给父母打电话等“工作”结束后，我和李红躺到床上。我心不在焉，小晴刚才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接，不知她现在怎么想。
手机又亮了，李红警觉地看我：“你的电话。”是小晴的短信：“我刚到，想先过个好年，最后几天再说。为什么不回复？想你。”我赶紧删了，说是广告。
李红盯着我：“还以为是情人发来的。”我忙说：“哪里哪里，你就瞎想。”我怎么心虚了？心虚怎么提离婚？
和李红久别半年才重聚，共眠一榻却没心情亲热，我的脑子乱极了。她主动偎过来，我也草草了事。黑暗中，她审视着我，那已关机的手机也在审视我，不知小晴是否又给我发短信或打电话了。
二
第二天，我告诉小晴，让她这段时间不要打电话。小晴撒娇说：“你是我的男人，我能不吃醋吗？以后每晚12点要向我报告。”
以前妻子晚上查岗，我挺烦；现在情人查岗，我也烦。我想三妻四妾各房相安无事，但这绝无可能。这个春节，最大的任务就是让婚姻重新洗牌。
以前活生生在我面前的是小晴，现在改做了李红。我暗做比较：小晴清瘦，李红丰满；小晴是知识女性，收入不菲，李红做超市生意，挣的钱未必少；小晴浪漫多情，李红沉稳娴静；李红和我有女儿，假如我和小晴结婚，她许诺再生一个。
总之，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李红败就败在离我太远，远方的天鹅敌不过眼前的一块红烧肉。
我去了父母家。父亲严肃地问：“说实话，你在外面找女人没？知子莫如父，你那耐不住的性子能守得住才怪。那天给你打电话，旁边的女人是谁？”
反正迟早要曝光，我便坦白了和小晴的事，希望父亲帮我拿个主意。父亲说：“那女的我没见过，不过一个有男人有孩子的女人在外面偷汉子，仅这一点就不行。李红同样男人不在身边，她就本分得多。”
母亲也跟着帮腔：“别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要对得起李红，人家毕竟为你生了孩子。”
原来，我在外面有情人的事家人都知道。在我打工的城市有不少亲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难道，这事李红也知道？
小舅子来找我喝酒，揪着我的衣领说：“姐夫，如果你敢对不起我姐，我打断你的腿，你信不？”
这事连他都知道了，难道李红是装的？或许李红还被蒙在鼓里，因为从面上看，她没什么异常。
小晴一连两天没有音讯，我有些牵挂，打电话过去，关机。我好郁闷，她是跟丈夫和好了？我发短信，半天没有回复。我的心像猫抓似的。
心神不宁好久，短信回执才响，我赶紧打过去，小晴语气慌张：“哦，那事晚些时间给你打电话吧，现在忙。”听着她那敷衍的腔调，我不由怒火中烧，真想冲到她家问她：“你还爱不爱我？到底离不离婚？”
深夜，小晴在电话里说：“目前，他家人、我家人都在，我不想打破好气氛。等临走前，我再提这事，别败了大家过年的兴。相信我，我爱的是你。”
我闷闷地说好，心里却想：媳妇、媳妇，一席之上是你妇，离开那个炕头，天知道是谁的媳妇。我感觉小晴也像我一样矛盾着。
三
春节前，李红的超市非常忙碌，我不得不去帮忙，又要办年货，忙得没时间提离婚。有时想：我和李红一起打理超市的样子，还真像恩爱夫妻呢。
一天，一个朋友来买东西，开玩笑说：“你经常不回来，嫂子可有人盯着呢。她要是离婚，不知多少男人等着呢。”
一番话说得我妒火中烧。以李红的条件，在这男多女少的小镇，不抢手才怪。万一她找的男人比我强，我岂不是……
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突然又害怕离婚了。万一离了婚，女儿不归我，李红也会很快被人抢走，我还落个陈世美的臭名。
李红的超市生意非常好，比小晴的工资强多了。我承认，在选择离婚这条路上，我考虑得很世俗。
但是，李红真没有小晴那份风情。而且一年365天，能陪在我身边300天的只有小晴，这也是个实际问题。
除夕夜，我和李红去父母家。女儿跟我熟络了几天，开始黏我。在这融融的氛围里，我的心摇摆不定，离婚不再想说出口。就这样吧，这边是老婆，那边是情人，挺好。
晚上，小晴发来短信：“我和他提那事了，我们吵得很凶，他还打了我。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开不了口，我跟她说。”
我长叹一声，那边要离了，我这边也得离吧。肯定不能让小晴说，这太伤李红了。
望着李红整理房间的背影，我有些心酸。
寒从心生，我感冒了。我和女儿同时发起高烧，李红忙前忙后照顾我俩。
李红熬了一锅姜汤，放温后加入蜂蜜，让我们先泡30分钟脚，等出汗喝下姜蜜水，再让我们钻进厚被子。半夜里，因出汗太多口渴难耐，李红便再给我们热姜蜜水，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我和女儿的病好了很多。
病的时候，我给小晴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也得到她的关心问候，但能解决我病痛的只有李红。曾经，李红是远方的天鹅肉；而今，小晴却成了念想。
假如不是距离，我想我不会有情人。但已成事实，有什么办法呢？李红能给我的温情，只存在于短暂的春节假期。
我和女儿好了，李红却病倒了。我重复她的办法照顾她，发现自己还是爱她的。我们有太多割舍不掉的东西：感情、女儿，还有责任。
四
初四那天，小晴发来短信，说要和我好好聊聊。我突然有点害怕她逼我离婚了。我安于现状，谁也不想舍弃。
小晴的电话来了：“他不离，说会给我改过的机会，家里人也劝我辞职。而且，共同财产也是个问题，孩子他是不会给我的。可我离不开工作，也离不开你，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走向何方。小晴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坏？我丈夫也没什么过错，就是远点、穷点。”
是啊，我们很坏吗？是道德沦丧吗？可是，漫漫长夜、孤单寂寞时，谁能了解异乡打工者的苦？
我沉默片刻说：“交给时间来做决定吧，我想听听我妻子的想法。”
我不敢告诉李红真相，思虑再三，又一次提出让她随我进城。几年前，我在城里的事业有点起色时，就这样建议过。但她离不开父母、家乡，拒绝了。
可现在随我进城，无异于让李红放弃她经营良好的超市及亲人，一切从头开始。
李红的反应令我有些意外，她说：“我们这样下去，婚姻迟早要瓦解。我去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离开那家公司，不然我去了也过不好。”
我突然明白了，她早知道小晴的存在。我内疚万分，本来还想和她提离婚来着，现在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难得她对我如此隐忍。
可是，让我离开前景良好的公司也难，男人毕竟事业第一。我说要好好想想。李红说：“我们都好好想想，现在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晚上，小晴发来短信，说她打算辞职，回归家庭。看到这消息，我不知是难过还是庆幸，小晴的存在是李红让我辞职的主因。小晴的离开解决了我婚姻中的大问题。
假期很快过去了，离婚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踏上回程路。经过一番挣扎，我和李红、小晴各自回归原位。悲伤、感慨、酸涩、幸福，我心中五味杂陈，生活真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选择题。
责任编辑：陈晓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