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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 黎

从高要求到无所求

2 4岁以前，母亲在胡歌的生命中一直扮演着严母的角色。胡妈妈是一名小学教师，一直相信“严师出高徒”，在胡歌的成长历程中从没宠溺过他，总是要求儿子做到最好。

胡歌自小便掌握了多门才艺，14岁那年还入选了上海教育电视台的小主持人。即便如此，胡妈妈依然觉得胡歌“很不够”，要求他更进一步。少年时代的胡歌对此颇有怨言：“妈妈从小就对我很严格，从来不会表扬我，永远是批评。在我达不到要求的时候，偶尔也会挨打……”

2001年，胡歌被上海戏剧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同时录取。赞许与骄傲的光芒在胡妈妈的眼睛里闪烁良久，但她依旧没有表扬儿子。因为外形和专业颇为出众，胡歌大学期间便获得了出演《仙剑奇侠传》的机会，并凭李逍遥一角爆红。不到两年的时间，胡歌已身居当红小生之列，捧回了多个奖项，但似乎仍未达到母亲的要求。母亲时常叮嘱他：“不要因为有了一点成绩便飘飘然，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当一辈子偶像明星，要努力提高演技，成为真正的实力派。”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说，胡歌都觉得有点沮丧，认为自己永远都没办法让她满意。

2006年8月，胡歌在拍摄《射雕英雄传》期间遭遇严重车祸，脖子上的伤口距离大动脉仅差一毫米。胡歌从昏迷中醒来，脸部与颈部缝了很多针，身上全是密匝匝的纱布。醒来时，迎接他的是母亲的喜极而泣，嘴里喃喃重复着一句话：“儿子你真棒！”母亲终于表扬胡歌了。

胡歌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医生已断言他容貌受损严重，也许要放弃演艺事业。但在陪伴胡歌休养的那段日子里，母亲眼中却时常洋溢着喜悦与满足，嘴里总念叨：“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成就，赶明儿你好了，想做什么妈都支持，在妈心里你是最好的……”

母亲的表现令胡歌迷惑，苛严的老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满足了？

其实老天待咱们不错

车祸之后，胡歌先后经历了十多次面部修复手术，但容貌难以完全恢复。重回片场后，他假装听不到工作人员有关自己伤情和外貌的议论，试图告诉自己一切与从前无异，但内心早已知晓：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与胡歌的低迷状态相反，胡妈妈自从儿子出院后心情似乎一直不错，从前不苟言笑的她嘴角总是浮着微笑，经常在煮饭和浇花时不自觉地哼起小曲。

有一次，胡歌忍不住问母亲：“最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怎么没有，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呀。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做不成演员了，现在你又正常接戏了。而且，每做一次修复，你的容貌就变好几分，这难道不是好事？”

其实，胡妈妈的身体并不好。胡歌住院期间，她一直在打点滴，后来胸骨还查出了癌细胞。考虑到儿子的状态，胡妈妈没有向胡歌透露任何消息。直到胡歌偶然遇到妈妈去医院，才从医生那里得知真相。胡歌一下崩溃了，觉得上天太过残忍，刚让自己遭受了重击，病魔又向母亲袭来。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母子，为什么要遭受如此苦难？

胡妈妈默默承受着儿子的糟糕情绪，等胡歌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安抚他说：“刚知道结果的时候，妈也觉得老天不公平。可是细想想，你的命捡回来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幸运吗？而且，我胸部的阴影发现得早，控制还来得及。其实，老天待咱们不错，不是吗？”

母亲的话仿佛拨云见日，一下子扫清了胡歌心中的怨愤。他想起了车祸中离世的助理。的确，比起这位不幸丧生的好友，老天待自己已算不薄。一直以来，助理之死都是胡歌心底的一个痛，始终不敢面对。但这一次，他忽然意识到：幸运者不该颓废度日，而应当面对现实、承担责任。于是，他开始提笔写自传，并计划着以助理的名字捐建一所小学。在这个过程中，胡妈妈一直陪伴在侧，不时给儿子提建议，令胡歌感受到了母亲强有力的支撑。

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胡歌经常收到司机小凯的短信。小凯在短信里说：“哥，你好吗？我对不起你。”

每次收到短信，胡歌内心都非常抵触，因为那场劫难就是小凯的疲劳驾驶酿成的。

胡妈妈看完短信，感慨万分地对胡歌说：“这孩子也不容易，他年纪那么小，却要背负这么沉重的压力，咱们再不原谅他，他这辈子就完了。世事难料，你命中有此一劫，也不能全怪这孩子。”

母亲的话像醒堂木一样，敲在胡歌心上，他的抵触情绪慢慢消融了，开始学着去原谅。再后来，他重新雇佣了小凯，理由是：全世界都可以怪他，我不能。如果我不原谅他，这个小孩就完了。

坏了的皮囊用思想填满

刚出院时，胡妈妈送了儿子一副黑框眼镜，并带他修剪了刘海，来遮挡眼皮和脸颊上的伤痕。三年过去了，胡歌一直没有剪掉刘海，出席活动也总戴着眼镜，拍照时总是下意识地露出左脸。

后来，胡妈妈借口要胡歌陪她做头发，哄儿子剪掉刘海。于是，在《轩辕剑之天之痕》中，胡歌终于露出了额头眼角的疤痕。有粉丝评论：胡歌眼角上的疤痕真的很明显，他的仙气彻底随车祸烟消云散了。胡歌刚刚建立的自信又被打击得烟消云散。

胡妈妈安慰儿子：“既然是天之痕，肯定得有条上天恩赐的痕迹吧！”

胡歌很喜欢这句话，还特地放在了微博上。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留过刘海。

就像接纳伤痕一样，胡歌慢慢接纳着新生的自己。他开始同身边的工作人员积极互动，抛出了不少励志语录：“皮囊坏了，就用思想去填满”“车祸撞碎的不是我的脸，而是我的面具”……

彼时，媒体提到胡歌依然会联系起2006年的车祸。胡歌认为这只能说明自己近年来没有好作品，影视剧没有好角色时，他便到话剧舞台上去磨练演技。放在从前，胡妈妈肯定会反对胡歌的选择，认为他该把握机遇多接戏，重新打造知名度。但这一次，胡妈妈没有干涉，只是告诉儿子，开心就好。

胡妈妈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很多时候只能遵医嘱卧床休息，无聊的时候便靠追剧打发时光。胡歌暗暗决定，拍一部母亲爱看的剧。恰好此时，《生活启示录》剧组来找他，于是，胡歌同闫妮上演了一场生活气息浓郁的姐弟恋。这部剧被胡妈妈追了又追，并表扬胡歌演技爆发，令他信心高涨。随后，胡歌又接连参演了《琅琊榜》《伪装者》等多部重量级大戏，塑造了梅长苏等经典角色。

作为儿子的忠实观众，胡妈妈见证着胡歌的每一次蜕变，《琅琊榜》中，梅长苏有句台词：“既然我活了下来，就不能白白地活着。”这句话令胡妈妈潸然泪下，当即给胡歌发了一条短信：“孩子，你是好样的，因为你对得起你受过的苦难。”

2015年12月31日，在《国剧盛典》颁奖礼上，胡歌将最诚挚的感谢留给了母亲：“我今天还想特别感谢一个人，那个人是我妈妈。我的经纪人瑶瑶去探望我妈妈时，妈妈问她，瑶瑶，胡歌拿了这么多奖，奖杯都放在哪里？我一个都没见过。瑶瑶把这句话转告给我的时候，我听了非常非常心酸。我收获喜悦的时候，没有跟妈妈分享，我觉得我错了。这么多年，她不仅是我最忠实的观众，更给了我很多指引。有两句话，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第一句是我在刚入行时她告诉我，演戏不要看钱多不多，要看剧本好不好；第二句是在06年我跌入人生低谷的时候她对我说的，以前观众在意的是你的外表，现在上天在你脸上开了一扇窗，是希望观众可以更多地看到你的内在。所以我想把这个奖杯送给我的妈妈。”

全场瞬间掌声雷动，很多人眼含热泪，起身为胡歌鼓掌。

如今，胡妈妈已经从当初那个永不满足儿子成绩的母亲变成了一位知足的老人家。她变得越来越絮叨，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身体状况好的时候还会像任何一位普通妈妈一样，跑去公园替儿子相亲。

胡妈妈的安然滋养着胡歌，令他安心又自在。当胡歌在微博上感叹“回不去的容颜、求不来的蜕变”时，心中早已明了：自己的成长与蜕变属于他，也属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