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
你好!
好久没用书信同你沟通了。前几天小宏来电话说,上月你们在上海的几个大学同学又聚会了,真羡慕呀!小宏说你的公司最近业绩不错,祝贺你!只是不要太累了,尽管在校时你曾获“拼命三郎”之称,但毕竟你我都已年过四十,健康比挣钱更为重要。
我父母来多伦多探亲已有2个多月,说起你,二老都很赞赏。2009年我回国结婚,婚宴那天,你退掉了一切业务,从早到晚为我的婚礼操劳,直到半夜才开车穿过整个市区回到家里。对这件事,我父母一直很感谢你。二老还谈到几年前你到兰州投标,为了做好投标准备工作,你通宵达旦。第二天早上我父母去宾馆看望你时,两眼充血的你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尽管那次投标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成功,但你只说了句:还有下次。
我母亲的烹调手艺相当不错,但这几年已很少精心去炒菜了,平时大多由我父亲随便炒上两个菜就对付一顿饭。到了多伦多,我母亲重拾烹调手艺,几乎天天变花样,主食有花卷,馒头,饺子,春卷,釀皮,韭菜合子,手擀面条等,炒菜更是五花八样。连我的儿子都吃得津津有味,竖起大拇指夸奶奶。
我父母不仅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在对待小孩的教育上也是尽心尽力。我和哥哥都出生在七十年代。那时候虽然是文革期间,但我父母总是用中华传统文化教育我们哥俩,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懂礼貌,善待他人。如今二位老人又把这些教育方法用到了孙子身上。让他们在“三字经”,“弟子规”等典籍的熏陶下健康成长。“入则孝”,“泛爱众”,“晨则省”,“昏则定”等词句已成了他们自觉遵守的准则。我的大儿子小墨只有2岁半,已懂得早上起来后先向二老道声“早安”,晚上上楼睡觉前说声:“再见”。前几天,邻居家的刘奶奶来做客,临回时,小墨主动地说了声“刘奶奶,你慢慢走”,让刘奶奶感动不已。
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始终是个热门话题,观点不一,争议颇多。许多人赞成“棍棒下面出孝子”,但欧美诸国,包括加拿大都反对体罚孩子。我认为用中华传统文化去教育孩子才是教育之本。不但孩子要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父母也要学,而且要做表率,不但言教,也要身教。
我父亲平时不善言辞,上个长周末(周末三天假)全家一起闲聊时,他却主动谈起,来加前他写了一篇近两万字的自传片段“我的一九六八”,讲述他那段从天上掉到地狱的坎坷人生历程。我父亲一九六一年被保送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本应六六年毕业。由于文革推迟一年毕业。一九六八年春节过后,我爷爷率全家送我父亲到上海市金山县汽车站。因我父亲是长子,将要赴千里之外的兰州工作。在这个小县城的平民之家这是一件非常隆重的大事。然而这次送行却成了我父亲和爷爷的诀别。
同年七月远在兰州的我父亲得知我爷爷跳井自杀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才别半年,却阴阳相隔。我父亲怕受牵连,在公开场合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的表情,只能跑到旷野偷偷地痛哭。我爷爷死时才六十岁。一个工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却在厂革委会的淫风威逼下选择了自杀,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九月,我父亲与所有的六六届大学毕业生研究生一起下放到安徽也个军垦农场去接受“工农兵再教育”, 户口也随之转到农场,准备一辈子种田当农民。每月的工资四十三元五角, 家当是装在一只纸箱中的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书籍。一九六九年春节前夕,我父亲获准回老家探亲,才知我奶奶因我爷爷自杀收到刺激加上邻居的诬告已被送到疯人院。年幼的弟弟只好寄宿在我小姑单位的宿舍里。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老宅,我父亲又一次嚎啕大哭。
文革后,我父亲作为访问学者赴瑞士工作两年,而后曾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三等奖,中国科学院科技二等奖等。他说他写这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是要教育我们后辈: 人生是条起伏的曲线,有高峰,有低谷。高峰时不要趾高气扬,要低下谦逊;低谷时不要垂头丧气,要忍耐自强。这是一笔多么厚重的精神财富啊!
从我父亲的人生经历,我由衷地希望再也不要发生文革之类伤筋动骨的运动了,再也不要瞎折腾了,让老百姓在一个祥和的社会环境中自由,幸福地生活着。
习近平总书记最近一个讲话中用了老子的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说得多么中肯有力。我从中国新一届领导层的言行中,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写了这么多,就此搁笔,代问你家人好。
祝好
顾旭
2013年8月28日于多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