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川俊带着几个日本兵和受伤的任大可,跑回上海。山下武夫听闻鸦片被劫,押运人员伤亡过半,勃然大怒。要拿赵安是问。
河川俊告之,赵安非死即降。
山下武夫此时想起了罗冠群之前的忠告,觉得可疑。叫宪兵把罗冠群带到司令部。
在山下武夫如炬的目光下,罗冠群终于道出了真相:赵安利用鸦片外运的渠道,倒卖违禁药品,中饱私囊;更重要的是,赵安有可能通共!
山下武夫一直死死盯住罗冠群。山下武夫问:“你有证据吗?”罗冠群说:“有,替他跑共占区的商人父子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至于他通共的证据,太君只能问他要了!”山下武夫说:“你对赵安的怀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罗冠群说:“大约两个月以前。”山下武夫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罗冠群说:“我也是一个礼拜前,才抓到那对商人父子的。再说了,河川俊少尉对赵安太过相信。我不敢乱说。”山下武夫说:“这下好了,内奸肯定找到了。不是赵安,就是你。”罗冠群说:“苍天在上,我对皇军一片忠诚,我怎么会是内奸呢?最重要的是,行动前,我是提醒过太君的!”山下武夫说:“好。我要见见那对通共的商人父子!”
罗冠群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回到情报站安排此事。吴家平同意把商人父子交出,但有一个条件:必须由河川俊亲自把他们带到宪兵司令部。
在罗冠群的陪同下,吴家平去办公室给看押商人父子的高放打了电话,做了周密的安排。
听吴家平讲完电话,罗冠群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过去冒用了赵安的名字。
这可如何是好?
吴家平说:“放心吧,那对商人父子不会戳穿你的。他们一定会咬住赵安的,我的人已经给他们看了赵安的照片。他们见过的老板不是你,就是赵安本人!”
罗冠群说:“有把握吗?”
吴家平说:“他们也要活命。倒是你,要少说话,要镇定,不要乱来!”
这个时候,罗冠群不敢再讲任何价钱了。他心里清楚:如果交不出商人父子,那么,内奸真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商人父子被河川俊带到了司令部审讯室。爷儿俩一进来,就被眼前的阵势和气氛吓得瑟瑟发抖。
山下武夫进来了。屁股后面跟着罗冠群。商人父子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气氛变得异样起来。罗冠群的腿开始筛糠。
宪兵们分立两旁站立。
山下武夫走到商人父子面前,把两个人端详了半天。
山下武夫问:“你们往共占区倒卖过药品?”商人父亲点了点头,说:“我们也是受人指使的。”山下武夫说:“谁指使了你们?”商人父亲看了看罗冠群,半天没说话。
河川俊向前一步,说:“山下武夫大佐问你话呢。”
商人父亲闭着眼睛,说:“赵老板。”山下武夫揪住商人父亲的衣领,说:“真的是赵安吗?”商人父亲说:“是他。”
突然,山下武夫拨出军刀,来到商人儿子面前。他双手举起军刀,目露凶光地说:“你说,是谁指使你们倒卖药品的!”
商人儿子明显吓蒙了,浑身哆嗦,慌恐而绝望。他求救般地看他父亲。商人父亲说:“儿子,你快说呀!”商人儿子扭头看着罗冠群,罗冠群避开了他的目光,脸转向窗外了。河川俊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太君问你话呢!”
山下武夫把军刀放在商人儿子脖子上。商人儿子吓哭了,尿液顺着裤管流下。山下武夫说:“我最后再问一遍,是谁指使你们倒卖药品的!”
商人儿子哆嗦着,哭着,不敢抬头。罗冠群脸色像一张白纸,紧张得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商人父亲更是着急,哭着说:“儿子,快说呀,快如实说呀,太君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山下武夫的忍耐到了极限。他高高地举起军刀。
商人父亲突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罗冠群也惊恐地闭上眼睛。就在山下武夫的军刀快要落下来的时候,商人儿子哭泣着说:“是赵……赵老板……”
罗冠群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商人父亲叹息一声,挣扎着坐起来。
山下武夫收起军刀,转向罗冠群。
山下武夫说:“走,去情报站,参观参观赵安的办公室去!”
山下武夫坐在沙发上。河川俊和罗冠群率两名宪兵在屋里搜查。
河川俊从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里,拿出几个档案袋和几份散页材料,放到山下武夫面前。
山下武夫仔细地翻看着,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几份散页材料上。
那正是罗冠群放进赵安抽屉里的。
山下武夫拿着那张空白的电文纸,对着日光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痕:抬头是“红桃A”,落款是“梅花四”;正文的内容有“鸦片”“福州”等字样……
山下武夫自言自语:“‘红桃A’‘梅花四’?”河川俊说:“这好像是一封电报,‘红桃A’是接收人,‘梅花四’是发报人。难道赵安就是‘梅花四’?这太不可思议了!”
罗冠群对右面抽屉里的电话机,则采取了隐瞒不报的态度。
山下武夫起身来到铁皮柜子旁边,一挥手,后面的人将其撬开。里面的金条银锭、珠宝首饰,全部呈现在众人面前。
罗冠群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
突然,办公室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赵安浑身泥土浑身血污地闯进来。他惊愕地望着房间内的山下武夫、河川俊和罗冠群。
随后,那三个日本兵也跟了进来。
山下武夫面无表情地走到赵安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赵安像木偶一样看着山下武夫。
山下武夫轻轻地拍了拍赵安的脸蛋,转身离开。
两个宪兵过去,把赵安架走……
赵安也被带到了审讯室。
山下武夫手拄军刀,坐在桌子后边,河川俊和罗冠群等一干人站在两旁。赵安则被捆在刑具上。他身后是两名彪形大汉。
山下武夫和颜悦色地说:“赵队长,你知道,我是个喜欢听真话的人。”赵安说:“这我知道,大佐阁下。”山下武夫说:“不管你此前做了什么,只要你肯说真话,就能活命。”赵安连连点头,说:“是的,我一定说真话。”
山下武夫一连串地问了一下问题:“几个月前,我到上海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们情报站不但没能阻止日华和谈,反而让共党把和谈内容公之于众,又是怎么回事?偷袭远郊游击队的行动为什么失败了?白朗等反日分子在你们手上又是怎么逃脱的?还有,这一次,鸦片外运的情报,国军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安说:“这些都跟潜伏在我们情报站的共党特工‘梅花四’有关。我一直在追踪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吴家平,情报站总务科科长兼营销科科长。目前他已被我控制。还有一个证人不日就将归案,到时就可以定案了。”
山下武夫拿起桌子上那张空白的电文纸,递给罗冠群,罗冠群递到赵安眼前。
赵安仔细辨认了半天,摇头着说:“我没见过这张纸。应该是有人垫着它,在上面写过电文。上面有‘梅花四’三个字的印迹。”
山下武夫说:“这是在你办公室抽屉里找到的!”
赵安说:“这是栽赃,绝对是栽赃。我办公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是‘梅花四’?”
山下武夫说:“远的先不说了,我们只说近的。这一次,鸦片外运的运输时间和路线只有你和河川俊少尉知道。而恰恰在你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东西,而恰恰我们又遭到了国军的伏击,你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赵安说:“是啊,我也一直在琢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没有道理啊。”
山下武夫说:“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利用鸦片外运的渠道,倒卖违禁药品、走私军用物资,从而中饱私囊、从而大发横财?”
赵安说:“这个……我没有……我不敢……”
山下武夫说:“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干部吧?那我再提醒你一下,你办公室铁皮柜里装的是什么?”
赵安满头大汗地说:“那些东西有我家祖传的……也有我拿钱买的……”
山下武夫说:“买那么多金条银锭、珠宝首饰,得花不少钱吧?”
赵安底气不足地说:“钱都是我买股票和债券赚来的……”
山下武夫说:“每个贪腐分子都会为自己的巨额财产找到诸多合理的来源。你还股票,你还债券,你真把我当傻瓜了!”
山下武夫一摆手,商人父子被带了进来。任凭赵安怎么辩解,商人父子一口咬定,就是赵安指使他们往共占区倒卖违禁药品。
赵安也一口咬定,根本不认识商人父子,也从来没有倒卖过什么违禁药品。
对此,山下武夫也有些拿不准了。
而商人父子在河川俊的威逼利诱下,差一点就反水了。
罗冠群吓得半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大可拿出了赵安所写的欠条。赵安只好默认了往共占区倒卖违禁药品这件事。但他坚持吴家平才是“梅花四”。因为他有证人,那就是四川大厨。
于是,四川大厨被带了上来。但谁没想到,他却反水了:他指认赵安收买了他,让他诬告吴家平。
四川大厨甚至交出了两根金条。
最后,山下武夫又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我听说,你们被共产党抓了俘虏以后,有三个人看着你们,你们却轻易地跑掉了。这又是为什么?”
赵安已经蒙了,头脑中一片空白。他明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这圈套丝丝入扣、不露痕迹,令他欲哭无泪、欲辩不能。
赵安喃喃地说:“这是个圈套,是栽赃,是陷害,是阴谋。罗老板,你要给我做证呀;任科长,你也要给我做证呀。河川少尉,你是知道的,我赵安是绝对忠于大日本帝国的……”
在众人的拥簇下,山下武夫来到了关押吴家平的地方。跟吴家平对视了一会儿后,山下武夫突然用日语跟河川俊说话。
山下武夫说:“这个吴家平怎么处置?”
河川俊说:“‘肉刺’是赵安,现在已经被我们拔出来了;吴家平是冤枉的,应该放人!”
山下武夫一边点头,一边瞥了一眼吴家平。他发现吴家平身子猛然动了一下,眼睛的亮光倏地一闪。
显然,吴家平听懂了山下武夫和河川俊的对话。
就是这两个细微的表情,日后差点给吴家平带来了杀身之祸……
山下武夫一摆手,看守给吴家平卸了手铐脚镣。山下武夫上前,拍了拍吴家平的肩膀。
山下武夫说:“吴桑,回去好好休息,哪天我还邀请你切磋书法技艺呢!”
……
赵安和商人父子手脚被捆,站在一面高墙下。二把刀率10名便衣持枪站在对面。
山下武夫在河川俊、罗冠群、任大可和吴家平的陪同下走过来。走到商人父子面前。
吴家平说:“山下武夫太君,这父子俩其实是被赵安蒙蔽的。”山下武夫说:“你什么意思?”吴家平说:“杀了他们,就像碾死两只蚂蚁,毫无意义。但他们对共占区的情况比较熟悉,不如把他们留下来,下一步,我们要建立通往共占区的鸦片运输通道,或许用得着他们。”山下武夫说:“那就留下吧,让他们为皇军效力。”
吴家平走到商人父子面前。
吴家平说:“你们愿意为皇军效力吗?”
商人父亲感恩戴德地说:“愿意,我们一百个愿意!”
有人给商人父子松了绑。
商人父子磕头如捣蒜,连谢山下武夫不杀之恩。
几人来到赵安面前,赵安仇恨地盯着河川俊、吴家平和罗冠群。山下武夫则平静地盯着赵安。赵安说:“山下武夫太君,我是冤枉的!”山下武夫没说话。河川俊说:“你有冤屈,只能去地狱里喊了!”
罗冠群主动请缨,对赵安执行死刑。河川俊允许了。罗冠群拎着枪,来到赵安面前。
罗冠群低声说:“放心去吧,艳秋那儿,有我哪,我会照顾好她的。”
赵安怒视着罗冠群。
赵安骂道:“罗冠群,我赵安就够卑鄙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卑鄙!”
吴家平向两个人走来。
罗冠群嬉笑着说:“作为对我的回报,你应该告诉我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们情报站的秘密。在我们情报站,一直有一个神秘的幽灵式的人物存在着。他一直试图控制我、架空我、驱使我,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吴家平隐约地,听到了罗冠群中间的那句话。
赵安先是一愣,继而做出知道并且要告诉罗冠群的样子。罗冠群把耳朵凑近赵安的嘴巴。
赵安一口咬住罗冠群的耳朵。
吴家平试图把两个人拉开。
罗冠群一阵挣扎之后,连开数枪,赵安倒在血污之中。
吴家平从身上的包里掏出一架相机一边拍照,一边说:“得给这个败类拍个照,照片就贴在情报站楼道里,以警后人!”
山下武夫说:“各位,现在内奸已经被我们铲除了,从今天起,我希望大家成为铁板一块,为大东亚共荣鞠躬尽瘁!”
罗冠群等一干人齐声说:“是!”
在回去的路上,吴家平问罗冠群,他跟赵安所说的“情报站里有一个神秘的幽灵式的人物”,是什么意思?罗冠群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你听错了。我跟赵安说的是——他要是有冤屈的话,就化作一个神秘的幽灵经常出来走走、转转,我会在情报站里等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