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环球人物

军功家族 腐败样本

作者:朱东君 李静涛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篷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 文字统筹 许陈静

□ 本刊记者 朱东君 李静涛


2015年是曹雪芹诞辰300周年,中国邮政发行了纪念邮票。

为纪念曹雪芹诞辰300周年,国家大剧院于今年春节后上演了北昆版《红楼梦》,其中一幕改编极富张力——元妃回府省亲,满门高官,数十贵妇,喜气洋洋,人声鼎沸。就在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一刻,鼓乐戛然而止,灯光骤然关闭,繁华像黑白底片一样急剧定格。一束追光“哗”地打在舞台中央的贾宝玉身上,空中传来跛足道人的清唱:“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可惜这首《好了歌》,只有贾宝玉听见了。

从极致的权势到极度的衰败,只隔了一首《好了歌》的距离。这其中,蕴含了《红楼梦》不朽的思想魅力。

曹雪芹经历了以军功起家的曹氏家族灰飞烟灭的时刻,所以笔下勾勒出赫赫扬扬百年望族的覆灭。“这是他创作《红楼梦》的源泉,有之未必然,无之必不然。”北京曹雪芹学会会长、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对《环球人物》记者评论道。

“看透了,没放下”

雍正六年(1728年)春夏之交的某天,一个年仅13岁的少年离开了他的出生地南京,跟随祖母来到北京。从温润的江南来到凛冽的北方,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他眼前铺开——他不再是显赫大族的公子哥,而是被押送进京的犯官家属。这个少年就是曹雪芹。

13岁之前,曹雪芹生活的基调是欢愉的。虽然在他出生前,父亲曹顒(音yóng)就已去世,但这没有影响他在富贵乡中长大。家中往来多是高官雅士,他浸淫在丰富的家族藏书中,同时尽情游历苏杭。“这13年是他抹不去的秦淮旧梦,是他富贵公子哥的底色。”北京曹雪芹学会秘书长李明新说。雍正的铁腕肃贪、整顿吏治,惊醒了这场梦。“抄家对曹雪芹的影响很大。因为他正处于人生观的形成期,思想是往上升的,而家庭际遇却往下落。这让他对世事有了深刻的体悟。”

刚到北京时,曹家在崇文门附近有房屋十七间半,家仆三对,生活并不潦倒。“清朝的旗人只要有军籍,每个月就能领到朝廷发的俸禄,他们管这叫‘铁杆老米树’,意思是旱涝保收。曹雪芹每个月就可以领4两银子。”胡德平说。而且,曹雪芹在北京还有一些阔亲戚,他的两个亲姑姑都嫁给王爷当正室,是王府的嫡福晋。

30多岁时,曹雪芹在右翼宗学里当了几年差。宗学招收的学生都是八旗子弟。曹雪芹与其中的敦诚、敦敏等人成了好友。那时的曹雪芹雄辩、狂傲,敦诚诗里写道:“当时虎门数晨夕,西窗剪烛风雨昏。接篱倒著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

曹雪芹喜欢喝酒。一天秋雨,敦诚去敦敏家拜访,没见到主人,却巧遇曹雪芹,二人相偕去酒肆。敦诚解下佩刀换酒,“曹子大笑称快哉,击石作歌声琅琅。”

有固定收入,有一帮好友,能出入王府,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但对曹雪芹来说,不可能如意。“有谁从小康之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鲁迅曾这样感叹过。“鲁迅家只是从中层跌入底层,就有这样的感叹,曹雪芹家跌落的幅度比鲁迅大得多,他体会到的人情世态远甚于鲁迅。”1987年版电视剧《红楼梦》的编剧刘耕路对《环球人物》记者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句借林黛玉之手写出的名句,多少是曹雪芹心境的写照。

“看透了,没放下。”这是李明新在提到曹雪芹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朋友们安慰曹雪芹,“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著书,大概就是指写《红楼梦》了。在宗学当差时,曹雪芹已经开始写《红楼梦》,书稿被亲友和贵戚争相借阅。曹雪芹晚年搬到了西山居住,传说他著书时所在的黄叶村就在那一带,距今北京西郊香山樱桃沟不远。

黄叶村青山碧水,古刹晚钟,完全不同于京城里的生活。“曹雪芹绝非一直伤感、悲痛、哀怨,他对走入底层采取了积极的态度。他明白兴衰更替、周而复始、福祸相依的道理。”胡德平说。

曹雪芹有过两段婚姻,第一位妻子死后,留下一个儿子。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曹雪芹重游南京故里,并与第二任妻子结婚,琴瑟和谐。但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中秋节,曹雪芹独子得白喉而死。原本就喜欢喝酒的他喝得更厉害了,在这年除夕离开人世,终年48岁。



《红楼梦》中人物形象生动细腻,深入人心。图为画家刘旦宅所绘《红楼群芳图》。依据书中第六十三回所抽花签,左起分别为袭人、黛玉、香菱、麝月、宝玉、湘云、李纨、探春、宝钗。

第一代曹振彦,军功入仕

曹家的好日子从清军入关开始。曹雪芹太祖父曹世选,明末在沈阳做官。清军攻陷沈阳后,他成了俘虏,被编入正白旗,成为包衣,就是满清贵族的家奴。“清朝的包衣很有意思,他们在法律上地位很低,实际上并非如此。清朝统治者认为太监误国是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所以入关后,重要的事不让太监做,谁来做?成立了内务府,用上三旗的包衣。曹家原属于多尔衮掌管的正白旗,多尔衮死后,正白旗归皇帝直接掌管,曹家就成了上三旗的汉人包衣。”曹雪芹纪念馆馆员樊志宾介绍道。

顺治六年(1649年)初,曹家的机会来了。驻守大同的降将姜瓖叛乱,多尔衮率军出征。曹雪芹的高祖父曹振彦、曾祖父曹玺都在这支队伍中。大同城墙坚固高大,清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转而围城,把赶来救援姜瓖的叛军剿杀殆尽。最后,大同城的粮草消耗光了,城内将领杀死姜瓖投降。多尔衮论功行赏,曹家父子在围城战中披肝沥胆,冲锋陷阵,立下大功。

这段九死一生、军功起家的经历,在《红楼梦》中通过老仆焦大的喊叫表达了出来:“我从小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自己喝马溺。”他说的“太爷们”是书中贾家第一代——宁国公贾演和荣国公贾源。

多尔衮死后,曹家又一次脱颖而出,凭借的是文武双全。樊志宾说:“清朝初年,能打仗的旗人很多,但有文采的少,而朝廷对江南的知识分子又不放心,所以有文化的旗人就比较受重用。曹振彦、曹玺都是这种情况。”

“曹家从武功转到国家治理,开始做文官,完成了重要的转型。”胡德平说。曹振彦去山西做知州,一路高升,官至两浙都转运盐使,成为曹家军功入仕的第一人。

第二代曹玺,裙带关系

曹玺的仕途比父亲更上一层楼。他有棵“大树”,就是康熙皇帝。曹玺的妻子孙氏做过康熙的保姆。樊志宾说:“清朝的皇后、嫔妃生了孩子后自己不养育,由专门的乳母、保姆照顾。康熙小时候得了天花,非常危险,由保姆带去宫外避痘。”有了生死相依的经历,康熙对孙氏感情很深厚。“同时,曹玺的儿子曹寅少年时做过康熙的侍卫。”李明新介绍道,“曹家因而与康熙的关系更近一层。”

康熙二年(1663年),曹玺被派到江宁(今南京),做了江宁织造,这是个要职。明清时期,在南京、苏州、杭州设织造局,制造的丝织品专供宫廷使用。“一方面,那时的丝织品代表等级,纹饰都有明确规定;另一方面,‘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丝绸布帛还是皇帝祭天的祭品。同时,织造府的官员还要向皇上奏报地方诸事,起到监督地方吏治的作用。”樊志宾介绍道,“曹玺在江宁织造任上,一做就是20多年。”

曹玺去世时,正赶上康熙第二次南巡,康熙派贴身侍卫纳兰性德去曹家慰问。“纳兰性德就对曹寅说,我们国家重世臣,你父亲做了大官,将来你可能也是如此。他的预测还挺准,曹寅很快被调到内务府当官,负责监造康熙的行宫畅春园。过了6年,康熙对他说,你去外面当官吧,就把他放去做苏州织造。做了两年左右,又让他兼任江宁织造,后来专职做江宁织造。而接替他做苏州织造的,是他的‘老妹丈’李煦——曹寅的妻子是李煦的族妹。”樊志宾说,“这李煦早年的官声很好,又做过第一任畅春园总管,也是康熙的心腹。另一位杭州织造孙文成,曾是曹寅的部下,是曹寅推荐给康熙的。”

至此,“江南三织造”形成了以曹家为中心的利益共同体。“康熙对他们说,你们三个织造视同一体,要团结一致,要给我好好干活,不要糊弄我,谁做得不对,你们就说他;他要不改,你们就来我这参他。”樊志宾说,三家便如此“一荣俱荣”起来。

“曹雪芹由此写出了‘联络有亲,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四大家族。大家族‘联络有亲’的动机,无外乎政治原因和经济原因,钱和权交织在一起。曹雪芹通过写一个家族,写透了千百个这样的贵族之家。”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张庆善说。

“曹雪芹笔下的世界,今天仍有倒影。”红学家、中国红学会顾问胡文彬说,“我曾经到某个县里去,看到县委书记、县长、各个局长,彼此是亲家的关系。”北京大学学者冯军旗的博士论文《中县干部》也印证了以上说法。冯军旗曾在“中县”挂职两年,盘点了“中县”靠血缘和姻缘形成的政治家族,并把它们分为“大家族”——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干部的家族,以及“小家族”——产生2至4个副科级干部的家族。一个“中县”之内,竟有21个“大家族”和140个“小家族”。

第三代曹寅,鼎盛时刻

康熙6次南巡,曹家4次接驾,这是曹家最辉煌的时刻。

张庆善介绍:“康熙南巡表面上的理由是查看河工,实际目的是安抚江南知识分子和百姓。所以康熙跑到江南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明孝陵去祭奠朱元璋。之后,就住在曹家。”

曹寅为了接驾,煞费苦心。除了修建御用码头、道路、织造府,还整修了曹家大院和皇帝行宫。曹家大院向西北扩大一倍面积,与皇帝行宫连成一体,大院的花园正好成为行宫的后花园,里面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极尽风雅趣致。

等到接驾那天,沿秦淮河而下的皇家船队绵延数里,两岸纤夫上万人。曹寅、李煦等百余名官员和数万民众在码头前迎接康熙,浩浩荡荡往皇帝行宫而去。到了江宁织造府,曹寅搀扶着母亲孙氏前来拜见,康熙急忙搀起准备下跪的孙氏,说:“此吾家老人也!”正值曹家萱花盛开,康熙便题匾“萱瑞堂”。“古时用萱花指代母亲,‘萱瑞’就是萱花开放呈现的祥瑞。康熙如此题字,曹家是很荣耀的。”樊志宾说。

这样的盛事,曹雪芹自然听家人一遍遍说起过。于是便有了《红楼梦》中“借省亲事写南巡”。但曹雪芹的笔墨已在繁华外。“元春从下轿开始,一哭三叹,直叹‘奢华过费!’‘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这三次流泪叹息,正是春秋笔法,于无声处听惊雷,是点睛之笔。”胡文彬感叹道。

曹雪芹为何如此感慨?只因接驾是曹家鼎盛之时,也是埋下祸患之时。张庆善说:“康熙南巡时打过招呼,不用公款。那钱谁出?只有自己掏了。”樊志宾也说:“皇上住你家,你就得给皇上撑面子,要修宅院,要进宴、进戏。光说进宴,淮扬菜本身就贵,你给皇上进一桌菜,还得给皇上身边的人都吃好。跟着皇上来的皇子、侍卫、京官大臣还要‘打秋风’,就是伸手要钱,你也不能不给。这样下来,曹家把银子都花得淌海水似的。”

然而,曹家的钱并不多。

“清朝初年延续前朝的低俸制,曹家一年的俸禄也就百八十两银子,还有一百来两的办公费。”樊志宾说。接驾的钱从哪里来?只能挪用公款了。曹寅、李煦都这么干,给织造府留下不少亏空。

康熙明白,曹李两府的亏空,和自己南巡有关系。所以他对曹寅和李煦说,你们两个人轮流去做两淮巡盐御使,以此补足亏空。“两淮是重要的产盐地,比较富裕。两淮巡盐御使每年除了交给国家的税,还能现余五六十万两。”樊志宾说。

康熙当然算过了,用这笔钱补接驾落下的亏空,也差不多了。但问题是,接驾仅仅是曹家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更多的亏空原因是见不得人的。

曹寅文采风流,要维持“雅奢”的生活方式,得有丰厚的财力。“首先,曹寅是诗人,是江南的诗坛盟主,很多文人投奔而来,接济这些人得花钱。其次,曹寅是藏书家,从线装书到善本书,从几两到上千两的都有。再次,曹寅是刻书家,自己的诗文就刻过好几个本子,还给皇上刻过《全唐诗》,那时一本刻得好的书得几百两银子。曹寅还是曲艺家,不仅养戏班子,还创作过《续琵琶》等剧本。以《长生殿》名动京城的洪昇和曹寅是知己,一次,曹寅把洪昇请到家里做客,席间演出《长生殿》。上面唱,下面这两个人就拿着本子边听边改,击节称叹。这出戏连演三昼夜,一时传为盛事。这盛事当然得靠银子堆出来!”樊志宾说。

而且,曹寅还是个美食家。“长江的美味莫过鲥鱼,康熙只能吃到腌鲥鱼,曹寅品尝的却是新鲜鲥鱼,他做过好几首关于鲥鱼的诗。他还研究菜色,著有《居常饮馔录》一本。”胡德平说,“中国传统上,把官员的薪俸说成‘食税’,这吃的都是老百姓交的税啊!”养名厨,购时鲜,又是一笔巨资挥霍掉了。

曹家的末代富贵公子曹雪芹写下了无数珍奇吃法。“在《红楼梦》里,通过刘姥姥的眼睛,一个茄子‘得十来只鸡来配他’,三大篓螃蟹‘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成由俭败由奢,天天这样过,多大的家业都坐吃山空了。”胡文彬说。

欲壑难填。曹家的亏空,就算一半是为了皇帝的体面落下的,另一半则是自己“作死”。两淮巡盐御使这个肥差的收入再多,也养不起、补不足这般的奢靡生活。


北京曹雪芹纪念馆里的曹雪芹塑像。

第四代曹頫,昏聩子弟

从九死一生、军功起家的曹振彦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曹寅,不过三代,颓势已现。

“曹家的衰败有必然性。”胡德平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当日古董商人冷子兴说,荣国府‘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这说的是经济问题、腐败问题。曹家还有一个没有前途的问题,儿孙一代不如一代。”

“康熙五十年(1711年),曹寅去北京,待了3个月,还参加了在圆明园举行的元宵节焰火晚会。那天康熙去了,边疆各省的头头也去了。曹寅能参加,本是一件荣耀的事。但他从北京回来后一蹶不振,预感到要出事。郁闷、惊恐让他夜不能寐。”胡文彬说,“那段时间,康熙已经在奏折里一再批复曹家要把亏空补上,‘两淮情弊多端,亏空甚多,必要设法补完,任内无事方好,不可疏忽。千万小心,小心,小心,小心!’‘亏空太多,甚有关系,十分留心,还未知后来如何,不要看轻了。’意思是说,弄不好老主子我也保不了你啊!”从北京回来后,曹寅就常常念叨一句话,“树倒猢狲散”,一年后就去世了。

“曹寅只有一个儿子曹顒,康熙就让曹顒继任江宁织造。曹顒是个文武全才,康熙很看重他,可惜任职3年就病死了。康熙觉得曹家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亏空还没还完,就把曹寅的侄子曹頫(音同府)过继给曹寅的遗孀,让他做江宁织造。康熙还让李煦接着做巡盐御史,帮曹家弥补亏空。”李明新说。晚年的康熙,九子夺嫡,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无力约束眼皮底下的贪腐,只是一味宽仁。但他选择了一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继承人——雍正。

1722年,康熙病故,曹家的大树倒了。雍正一扫朝政懒散之象,整肃吏治,要求官员不仅要廉洁,更要能干。

但曹頫跟不上这变化。“他是书生秉性,没什么办事能力,如果在康熙晚期,可能也是合格的,但他不合雍正的心意。”樊志宾说。一次,巡视两淮盐课的噶乐泰向雍正报告:“访得曹頫年少无才,遇事畏缩。”“人亦平常,织造事务交与管家丁汉臣料理。”雍正的批复十分严厉:“岂止平常而已……原不成器。”

雍正催逼填补亏空逼得紧,曹頫没办法,求雍正宽限3年。雍正准了,可3年后亏空不但没补上,还更多了,于是曹頫到处疏通关系,托人说情。这让雍正大为不满——“乱跑门路,交结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费心思力气买祸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乱来,否则坏朕名声,就要重重处分。”

雍正四年(1726年),曹頫负责操办的衣料质量“粗糙轻薄”,被罚俸一年。不久,雍正穿的石青缎褂褪色,经查又是江宁织造的产品,曹頫再被处罚。

第二年,雍正命曹頫押送丝绸进京。途经山东时,被山东巡抚举报“骚扰驿站”,终致龙颜大怒。“驿站是国家重要信息的传递机构,但不少往来官员向驿站勒索钱财,如此一来,驿站没钱,只好饿马,有大事时便不能有效运行。雍正上台后改革驿站制度,只有传递灾荒、暴动、邪教等重要信息才允许使用驿站。这个时候,曹家作为皇上的家奴,竟然给皇上的改革下绊子,向驿站勒索,影响异常恶劣。雍正直接就把曹頫革职了。”樊志宾说。曹頫被革职后,又忙着转移家产。这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雍正下令:抄家。

显赫百年的曹氏家族没落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登高必跌重;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这种‘无常’,只因人性的‘看不透、放不下’,而成为一种常态。”1987年版电视剧《红楼梦》导演王扶林如是说。

13岁的曹雪芹经历了断崖式的人生巨变,体悟了家族兴衰、人生荣辱、世态炎凉,留下了300年不朽的句子——“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位于北京香山的曹雪芹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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