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新疆人文地理

一个人,一幅画

作者:撰文/韩子勇

撰文/韩子勇


张安亭个人简历

男,汉族,山东人。先后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新疆师范美术学院。中国民间美术学会理事、新疆油画学会理事、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委员。被中央文化部授予“民间美术开拓者”称号,多篇论文获“中国民间美术理论研讨会”优秀论文奖,油画作品参加全国美展,《维吾尔少女》入选“中国油画精品大奖赛”,《新疆之春》入选全国八届美术展览,《牧童》获自治区美展金奖,《高原人》获首届新疆油画大展银奖并被收藏。先后出版《张安亭具象油画》《张安亭油画》《新疆之春———张安亭油画作品》画册专著。现任新疆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客座教授、新疆欧李·天山美术馆艺术总监。

美术创作是没有导演的“一个人的战争”,而人是有群体习性的动物。这是一个深刻的矛盾。孤本与影响,决绝与模仿,从来都没有达成和解。真正的质量和力量,不应该来自外部,它是内向的、困难的、孤立无援的,是个性,是个人,是个人的一幅一幅不连贯的作品,是内心无从察觉的晴天霹雳,是不可模仿的个人经验。

(一)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美术经历。

在上一次搬家时———大约是1999年吧,我在检索装箱那几架新新旧旧的书时,面对几十册80年代初忍痛购得的大大小小的画册,颇有点“留”与“丢”的艰难和困惑。

这些在今天看来印刷粗糙的出版物,在当时可是抢手货。它们是我艺术观念的一部分,其中的每一幅画,都印在脑海里,影影绰绰,荡漾在记忆的洼地,荡漾成西人油画的潮涌潮落。

后来,在巴黎和伦敦,在巴比松和莫奈故居的匆匆一瞥,当记忆和真品对照时,好像是影子的影子与真品的真品不期而遇,它们都那么强烈,那么强大,来不及澄清和回味,只是百感交集地隐隐抗议:他们把画挂得太密了,没有留出起码的空间,每一次注视,眼中至少被粗暴地塞进两幅,甚至三幅画。

我得站近些,再近些。

这仓库一样的卢浮宫,这胡搅乱拌、五颜六色的卢浮宫,并不是观画的好去处。过于密集、见缝插针的排列,在降低和混淆个性的价值,好像无数个人,在并不知晓的情况下,被集中署名。

美术创作是没有导演的“一个人的战争”,而人是有群体习性的动物。这是一个深刻的矛盾。孤本与影响,决绝与模仿,从来都没有达成和解。

结果是,无论史前文明彩陶上的纹饰,还是今天的各种主义和千奇百怪的实验,无论先来还是后到、中心或者边缘,都有惊人一致的“世界观”。绘画这种极为感性的样式,在全球化的今天,快要变成“观念的艺术”。模糊、暧昧、似曾相识的繁殖……仿佛一个作伪者的世界,一次次复写,又一次次被无奈抹平。

也因此,真正的质量和力量,不应该来自外部,来自协会、头衔、美术界、心潮流派、小圈子的真假拍卖或小圈子的真假PK……或者争取注视和招徕围观的种种夸张表演———它是内向的、困难的、孤立无援的,是个性,是个人,是个人的一幅一幅不连贯的作品,是内心无从察觉的晴天霹雳,是不可模仿的个人经验。


维吾尔族少女

(二)

美是直观的。

美是从天而降。

就我个人而言,对画家和作品的认识,有个不移的原则:撇开 一切蒙蔽和干扰,从一个人、一幅画开始,到一个人、一幅画结束。我相信记忆,不相信观念、头衔、名气和流派。真正的好作品,一眼之后,惦念不忘。坐井观天也好,孤陋寡闻也罢,此时的感动和欣喜,即使不是最“科学”的,但至少是唯一的,是真实的———哪怕是一个人微小脆弱的唯一,哪怕是一个人微小脆弱的真实。

2007年年中的一天,我为一件不相干的事,走进张安亭的画室。临出门的时候,我和一幅刚刚完成的画不期而遇:冬天旷野中暮色的光,河谷与台地,一堵墙样蓝色的白桦。是新疆黄昏之后天光微淡的笼盖四野,是童年记忆。这样的时刻,心突然一紧,急急地赶快回家。那家,是在蓝色白桦之后么?那家,是在台地的旮旯之中么?

这画,唤醒我复杂、模糊、无从说清的新疆经验。冷寂、神秘、亲切、放松而又紧张,充满力量而亦无所事事,自然而然而又充满暗示,就像故乡,就像边疆,就像一切遥远而又令人神往的过去,就像“北疆”“准噶尔”“阿尔泰”这些词,要把我吸进去。

2007年年底的一天,为了那失神的匆匆一瞥,我再次走进张安亭的画室。但我看上另一幅写生小品:那是孔雀河畔的荒原,大片浮土的近景,被阳光晒白的木条胡乱组接成围墙、土屋,几株绿绿黄黄的野树,远处是芦苇和蓝湖。维吾尔族少女拎桶走向湖边,扎在头上的方头巾,像秋天的火苗,若有若无地飘动、闪烁。

这幅画集中了我所理解的一些新疆元素。比如浮土。小路上的浮土像面粉,踩下去是流动的,向两边溅开。未被碾轧的浮土有层“酥皮”。“酥皮”上还有一些风、雨滴、草窠和小虫子弄出的小洞。草、树叶上、空气中,都迷迷蒙蒙,落一层尘埃。荒野中破旧的独立房子,没有邻居,没有喧嚣,没有纷扰……


新疆之春

(三)

新疆以风景为题材的油画,总体来说,太甜了。

它们是岩石中的宝石。谁都明白那是风景,是卓异之处。

这样的风景画,选择性太强了。我不要大餐之中那一簇用来装饰的萝卜花,哪怕那萝卜被大厨雕成凤凰,宁可来一碗拌汤。

在这个干旱、半干旱的区域,我们无法总是和他们画上的美景相伴。他们如此稀少。在大片大片可爱的荒漠中,只占一个很小的比例。我们更熟悉的,是这样的旷野“巴亚宛”,不起眼,很难记住。亲切随意到可以被忽略,但到处充满记忆的气味。白花花的盐碱地,半死不活的沙枣树,戈壁,风滚草……或者一行行电线杆,郁郁葱葱的白杨,条田,路边店,不断出现的“陕西补胎”,不断出现的“米泉老马清真餐馆”,不断出现的连成“一”字的砖房和凉棚……

有人画了一辈子新疆,但老实说,和新疆没有关系。

他们是被新疆这个天高地阔的“大家长”惯坏了的孩子:不好好吃饭,只想着吃糖。眼中只有游客级目标:风景。这是观念的扭曲,审美的扭曲。

当人人都迷恋钻石的光泽时,岩石粗糙的质地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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