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女报·Seaside

还有一次，她去大剧院看意大利帕尔马国立歌剧院演出威尔第歌剧电影《弄臣》，坐在她旁边的男生穿一袭黑色燕尾服，十分有仪式感。这在中国很少见，在西方却曾经是通行的剧院礼仪。2008年德国女总理默克尔访问挪威，穿着超低胸礼服看歌剧，让身边陪同的挪威总理目难转睛，不知如何是好。中国没有礼服传统，剧院不备更衣室，也没有充足的暖气，女士们想盛装都不行。偶然出现一个燕尾服，让当晚的剧场都优美起来。

周肖并不讳言，她对歌剧的启蒙，是从某种对未知逼格的向往开始的。上世纪90年代有一本叫《hope希望》的杂志，每期里会有一篇反映都市生活的短篇小说。有一期小说写得很《小时代》，主人公是个钻石王老五，喜欢红酒和歌剧，经常一人在豪华公寓里喝着红酒、音响放着一位希腊女高音歌唱家玛利亚·卡拉斯演唱的歌剧。

周肖当时在部队做技术工作，经常出差。歌剧，什么鬼？于是某次路过街边的音像店，她特意买了一盘卡拉斯的CD，出差的时候塞进MP3，随身带着听。卡拉斯唱了一段《塞维利亚理发师》，声音美得像一眼汩汩涌动的泉水，大开大合的音乐也让人美不胜收。她听完觉得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又觉得内心深处在悸动，第一次感觉到古典音乐比流行音乐更能打动人心。玛利亚·卡拉斯让周肖成了歌剧的粉丝，一发不可收拾。

爱上歌剧之后，买票成了首要必修的入门课。歌剧的票一般在剧院的官网预订，遇到大咖要来，提前一个月就要订票。国家大剧院有一种叫“畅音卡”的VIP卡，一次性交齐巨额年费办理。有人办卡后，用它买入5折的票，再以5.5折卖给那些买散票的观众，互惠互利，十分友好。

发现“畅音卡”的秘密是一次意外，张火丁的《锁麟囊》开演时，她忘记去抢票，求助黄牛党和淘宝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坐地起价，涨了500块。她一气之下，跟人用“畅音卡”订《安德烈·谢尼埃》的票，用159买的380价位的票，比抢到美国“黑五”最好的deal还欣喜若狂。

后来，尽管已经跻身为歌剧资深粉丝，周肖还是无法接受剧院VIP包厢的价格，她说：“太贵了，那不是一个长期票友能消费得起的，除非是俄罗斯歌剧家安娜来，她在索契冬奥会上献唱过，是俄罗斯国宝级女高音。”

“歌剧是用歌声来表达对话的方式……”尽管歌剧进入国内有年头了，但想要用歌剧装逼格，还是得熟悉基本功，否则被打脸就很难看了。有次聚会上，有人聊到歌剧侃侃而谈，说喜欢的歌剧剧目是《歌剧魅影》。当时现场气氛一冷，大家都聊不下去了。因为《歌剧魅影》属于音乐剧的类别，这么一说，对方就露了底。

在听歌剧的生涯里，遇到过特别多有意思的事情。有位中国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唱着唱着，就破了音。演奏会上弹错了，除非是直接空白几秒，否则是不容易听出来的。但是歌剧唱段破音，是能被现场抓出来的。不过人家毕竟是好演员，也并不尴尬，遇到下一个高音，就自然地降一级，唱下去。

有些人听歌剧的习惯很恶劣，周肖遇到过那种带着爆米花和可乐来听歌剧的，边吃边听，自在得就像是在电影院里。但凡出现这种现象，周肖都恨不得把不遵守规矩的人轰出现场去。

周肖对剧场的热爱，和家庭的熏陶分不开。她有个爱看话剧的母亲，从她身高够进剧场，母亲看戏就带上了她。周肖从一开始入场就睡觉，到后来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她竟显摆地发现，她看过绝大多数人艺的经典保留剧目，且有幸观看过人艺几代优秀表演艺术家的现场演出。

人艺老演员朱琳是母亲的偶像，所以她特爱看《蔡文姬》，很早就带周肖看。那时表演看不懂、台词也不大明白、剧情在母亲的介绍下大概明白了一点儿，唯一记得的就是听“胡笳十八拍”时那个唱腔的凄切哀婉，竟能让十来岁的周肖飙泪。

后来周肖上大学，第一次用学生票买了首都剧场第1排的票（当时的学生票居然能买这个位置），看由阿瑟·米勒导演，人艺演出的《推销员之死》。至今记得最后一幕朱琳一袭黑纱，坐在台口，就在周肖面前，说着：“我今天连房子最后一期的押款也还掉了。亲爱的，今天没人在家，咱们无债一身轻，我们自由了，咱们自由了”。她泪水模糊，能看到演员大颗大颗的泪珠顺脸颊淌下。一晃三十年，现在还记得那台词，真的……太值得飙泪了。

歌剧与话剧里，周肖的女儿更喜欢歌剧。她喜欢看英剧《神探夏洛克》，某集里面有段好听的古典管弦乐很喜欢，想知道出自什么地方。女儿跑来问妈妈，周肖听完后告诉她：“我不确定但很像罗西尼歌剧《贼鹊》的序曲。”女儿到网上搜，果然是。于是对妈妈佩服至极。

周肖偶尔会研究一下电影和歌剧的搭配。她发现，时尚潮流风向标的好莱坞，也爱用歌剧提升逼格。

《费城故事》里汤姆·汉克斯演的那个律师就喜欢听《安德烈·谢尼埃》中的咏叹调“我的母亲被杀了”；《复联2》里绿巨人戴耳机听的是《诺尔玛》的著名咏叹调“圣洁女神”，《第五元素》里那段女高音是歌剧《拉美莫尔的露琪亚》中的“香烛已燃起”，电影《现代启示录》中用了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女武神的骑行”……

电影里一旦出现这类音乐时，恰好她又知道这些曲子的来龙去脉并说得出名字，绝对有种在某个层面上和好莱坞的大导演bigger比肩了的感觉。

歌剧这个舶来老古董有什么提高素养陶冶情操的？周肖说不准，但是涨bigger那绝对是立竿见影的。周肖在朋友中是个低调的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每次她如数家珍地聊到歌剧时，周围的朋友俱是一震，崇拜都写在脸上。

对于那些想要参与到这项高逼格爱好的同事，她十分欢迎，并且温柔又细致地为初次观剧的同事推荐《茶花女》、《卡门》之类剧目，唱段优美，舞美好看，最重要的是，这类剧已经有一个大众很熟悉的剧情，就算唱的是意大利语，也不怕看不懂，而枯坐。

因为歌剧，周肖认识了许多同好，其中的一些人成为一生的挚友。她说：“别看歌剧听起来高雅，其实也跟混圈差不多。”各行各业的人聚在一个微信群，每天发布一下各自区域歌剧的信息。最有意思的是，有次，一个朋友单位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一张票，让大家去提高姿势水平。很多人都不想去看。他不想票浪费，把票都收拢起来，分给群里的朋友们。于是那次剧目演，成了网友见面会。

X 对 话 周 肖 D I A L O G U E

■会觉得随着年龄的增大，更热爱歌剧吗？

会，年龄大了，会更喜欢内容丰富的音乐。有的作曲家会细腻一些，有的作曲家会粗放一些。我喜欢的德国作曲家威廉·理查德·瓦格纳，会像个哲学家；有的人会喜欢意大利的作曲家，曲子里的人情味更多一些。就好像你看书，年轻的时候你会看内容简单的书，年纪大了，就不会只看小说，你会看一些有哲理的书。

■入门的话，从哪里听起？

歌剧里的咏叹调，大多数都是特别特别优美的。《图兰朵》里的“今夜无人入睡”、《爱之甘醇》里的“偷洒一滴泪”、《弄臣》里的“女人善变”、《卡门》里的“哈巴涅拉”，其实大家都是特别耳熟能详的，只是不太在意这是歌剧里的。音乐一响起，你会发现其实早就入门了。

■需要做什么语言或背景准备吗？

我觉得不需要。就单纯地享受音乐本身，全身心投入到音乐和表演给你带来的惊喜中去。歪果仁也不都懂意大利语，可是意大利歌剧在欧美一直在演，瓦格纳的德语歌剧在德国之外也在演。歌剧重要的不是歌词是音乐，音乐是歌剧塑造角色最主要的手段。

■怎么挑选值得看的歌剧演出？

在网上搜一下剧目是不是经典剧目，再看一下演员是不是好。确实有很多鱼龙混杂的，二度创作也很重要，经典剧目但表演不好，也是很倒胃口的。

可以在网上或者买碟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