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莫莫 文/ 一草 陈梅
杜瓦多·利马&米拉芙拉·敏娜
列电影中的所有平面道具这对夫妇设计了《哈利·波特》系
从魁地奇球赛的海报、活点地图,到“韦斯莱的魔法整蛊店”里的包装纸,杜瓦多·利马(Eduardo Lima) 和米拉芙拉·敏娜(Miraphora Mina)夫妇为《哈利·波特》电影、美国“哈利·波特主题公园”设计并制作了绝大多数印刷道具。两人位于英国赫特福郡的神奇作坊是J. K .罗琳最喜欢的地方:在这间屋里,她笔下描写的千奇百怪的小物件,都变成了鲜活的存在。
速溶咖啡是秘密工具
这两位伦敦设计师担任过多部影片的平面道具设计,例如《模仿游戏》《星运里的错》等。作为设计师,一切需要通过视觉来传递信息的印刷类物件都是他们的工作。当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哈利·波特》系列。按照电影的需要,故事情节设定在历史感颇足的霍格沃茨,但考虑到观众的感受(没几个孩子能忍受一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中世纪电影),夫妻俩决定将视觉风格稍稍加以转换,把霍格沃茨定位成真实存在生活中的魔法世界。为了做到逼真, 传统的手工技术与现代技术需要齐齐上阵。
以不起眼的《魔药书》为例,当演员翻开这本书时,怎样能使他感觉自己是一名真正的魔法师?答案是没有空白页。换言之,这本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的书籍在电影中出现时,其实每页都有内容。制作这样一本书,设计师要先问自己一长串问题——如果是一本旧书,那么怎样做旧?是不是应该有污迹、批注?如果有的话,是什么样的字迹?二手货市集里的旧书和信件这时就被派上了用场,“旧书多是用打印机完成,留下的墨迹略显不均匀,与现代技术打印的效果完全不同。”丈夫利马说道。他们的严谨是有原因的,因为即使是最细微的差别,被摄像机放大时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夫妻俩的做法是将书页褪色、泛黄、黑线的部分全部扫描作为素材,接着“先手工绘出单片,然后通过数字手段把它们拼接起来,再用一台老式影印机印出来”,这不算太麻烦,有时为了求真两人甚至会搬出石板来进行人力印刷(据说1500本《唱唱反调》杂志就是这么出炉的),最后用砂纸或咖啡对作品进行手工做旧,如果电影需要,还要逐张做旧。 至于做旧的秘诀,妻子敏娜说,“雀巢金装速溶咖啡是我们用来做旧的秘密工具之一……剩下的我们不能泄露。”所以没有记者能拍摄到这对夫妻做道具时的样子——为了精准,绝大多数印刷品道具都不是电脑出图了事,而需要经过一道道手工再加工程序,这其中的过程都是工作室的商业秘密。
除了技术,在细节的精准把握与想象力间的平衡,也是道具设计师必不可少的素质。据丈夫利马透漏,《预言家日报》可能是整个电影系列里“最耗时费力的道具单品”。这种魔法小报每一期要花他们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制作出来(两人一共做了三十多期),通常情况下,一个镜头中的报纸只是个点缀作用,不算特别起眼。但就是这样,夫妻俩也得凭空编造许多好玩的广告,让报纸显得更真实。还有在制作韦斯莱的魔法整蛊店的道具时,敏娜考虑到这对兄弟放纵不羁的性格,所以抹去了所有可能的工业化设计痕迹。从后来的电影看,这部分道具图画笨拙、颜色冲突,式样搭配混乱,看起来确实像少年们胡乱拼凑出来的东西……
两人位于英国赫特福郡的神奇作坊,一度是J.K. 罗琳最喜欢逛的地方(电影拍摄期间她常来“交流”),有时还会被赠送几件精巧的小玩意儿。在这间屋里,她笔下描写的千奇百怪的小物件都变成了鲜活存在。对于一个作家来讲,这大概是非常有趣的时刻,同时也是道具师的骄傲。不过在被问到最有成就感的瞬间时,利马和敏娜夫妇二人齐刷刷地表示,让孩子们对平面设计产生兴趣才是他们最骄傲的时刻,“有的年轻影迷告诉我们,是我们让他走上了如今的平面设计之路。”对于一个既需要新鲜血液又需要耐心的行业来说,兴趣是最恒久的耐力。 而利马和敏娜夫妇那些瑰丽又天马行空的作品,就是点亮少年们最初梦想的焰火。
2015年底,美国印第安夫妻组合“依然在山上”的弹唱视频在网上火了。倒不是因为他们的歌声有多么惊为天人,而是这曲《带我去另一边》所用的吉他和小提琴模样独一无二,但音色却堪称天籁。尤其是吉他,形状看上去很像一只蝴蝶,音色也和普通的大不一样。它们的制作者印第安人埃德·斯蒂雷(Ed Stilley)并不是专业的制琴师,却给当地的孩子们免费做了二十多年的弦乐器。
埃德·斯蒂雷
上天说『你去做琴吧』,他就免费给孩子们做了二十多年制琴师。
故事起源于一个神谕
斯蒂雷老爷爷出生于1930年,现已86岁高龄,是一名典型的奥扎克族印第安人。他至今仍过着纽约人常说的“慢生活”——有虔诚的信仰,一直靠务农、打猎和打零工抚养五个子女,耕耕田、唱唱歌、做点手工活就是他的日常。在他的家里,时光好像停在20世纪前半叶。
斯蒂雷之所以开始制作弦乐器,是出于一场意外的晕厥:1979年前后,斯蒂雷家的经济条件极度窘迫。他不得不靠加大劳力工作来赚钱。一次耕地时,他因疲惫过度导致心脏病发作而晕倒在泥土里,仅存的意识让他祈求老天保佑,就在陷入昏迷前斯蒂雷感觉自己听到了“神谕”——上天说,如果他愿意全身心投入弦乐器制作并免费送给孩子们,他们一家人将受到眷顾,他的身体也将恢复健康。事后,斯蒂雷被及时抢救了回来,出院后他立即将执行“神谕”的事情摆在了日程表。
尽管对乐器一窍不通,尽管以前他只会修理谷仓、鸡笼,尽管除了他当时所在的锯木厂里有一些碎木头外一无所有,但斯蒂雷依然相信这事一定能成。的确,在接下来的25年间,他凭着一双手,做出了超过200把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吉他和小提琴等弦乐器。而其中曲折的过程,几乎能写出一本《弦乐器手作入门—精通大全》。
出场自带环绕立体音
斯蒂雷家因为贫困所以没有电视机,更无法收看手作节目,就连镇上的公共图书馆也找不到这类书。所以他直接就用锯木厂里的厚木材做了把吉他,不出所料乐器根本没法用,没有孩子愿意要它。作为一名印第安人,斯蒂雷的乐理知识几乎为零,弦与弦之间的间隔也不太对,可他没有放弃,他坚信自己既然得到了神谕,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通过打听,斯蒂雷学会了软化木材以达到弯曲效果,在不断试错中他发现需要在吉他的脖子里嵌进金属避免折断。他还常常把橡木煮上一夜,到第二天再“因材施教”弯曲成合适的形状。这种自学成才的做法的结果是,没有两把弦乐器的形状是完全一样的,蝴蝶形、泪滴形、菱形……在孩子们眼里,它们缤纷有趣极了。
这些琴的音色或许不如市面上一把数千美元的琴正统,但“斯蒂雷牌”琴更有特点——它们能制造出天然的混音效果。
因为里面藏着斯蒂雷捡来的生锈门铰链、牛骨头、硬币、空罐头、金属管道、玻璃瓶等等(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放进乐器里的),这是他在试验琢磨出来的秘诀。后来有人用X光拍下了这些乐器的内部,发现斯蒂雷嵌进乐器的物体在乐器制造出“声波循环”,所以当琴被撩拨出声时,你甚至能听出环绕立体音的效果。
从1979年到2004年,斯蒂雷共制作了两百多把乐器,有粗陋不堪的,也有精巧耐看的,还有小提琴和吉他的两用琴(听上去还蛮和谐)。为了让乐器能发出更加丰富的音色,斯蒂雷做过很多尝试。蝴蝶形状的琴音色温暖,低音沉郁,非常适合安静的孩子弹奏;泪滴型琴(里面藏着门上用的弹簧、锯片和一个粉色的锅盖)和声一流,很适合喜欢热闹的孩子弹奏;还有用黑胡桃木和橡木制成的漂亮琴器,上面镶嵌着玻璃弹珠,视觉系的孩子无法拒绝。至于斯蒂雷最满意的那把,当属给妻子独家定制的“爱意小提琴”——“我这把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提琴。”她说。
2004年后,因为健康原因,斯蒂雷不得不停下上天交给他的任务,但人们还在传唱他的传奇。最近,斯蒂雷的故事被写成了书出版,当年孩子们得到的免费乐器等他们成人后竟然变为昂贵的藏品。这大概是令斯蒂雷老爷子最意外的结局了。
吉尔·贝托
他用伪造支票、信用卡的技艺,在蛋壳上雕刻出精美绝伦的故事
监狱的艺术家
贝托入狱的故事并不曲折。在失去工作之后,他先后遭遇了家庭变故以及离婚。没有经济来源和亲人规劝的情况下,贝托想出一条糟糕的谋生方法——伪造支票、汇票、假身份证和信用卡。“我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把它们视为‘艺术’。伪造了太多的身份,以至于我后来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毫不意外地,贝托后来因欺诈和伪造罪被捕,判罚入狱25年,并轮流在加州五个不同的监狱中服刑。坐牢期间,贝托目睹了五场刺杀、两次暴乱,以及多次看到有人被扔出窗外(暴力或谋杀)。
为了保护自己,贝托开始帮犯人们文身。他从没干过这行,但多年来伪造假证的“经验”让他对绘图及雕刻并不陌生,这些技巧在他服刑期间保护了他。他拿一切监狱能找到的东西做作文身工具,比如CD机里取出的马达,他还把电动牙刷做成喷枪、用融化的棋子或者纸袋里搅拌出来的煤灰和乳液的混合物当墨水。他文身的技能(以及偶尔画些有图案的贺卡)帮助他避免了大部分囚犯都曾遭受过的暴力。贝托成了监狱里的艺术家,他说:“我像个魔术师。就算是最粗暴的罪犯,也会对艺术感到敬畏……我把文身叫作表演艺术,我就是这样靠着这门手艺在监狱的高墙之内生存下来的。”
在监狱里,什么东西最多?答案是——时间。每个不放弃希望的人都会用这些时间做点什么。有人投资在健身上,也有人拿来磨练自己的意志。贝托在狱中的时候还没开始打算做蛋雕。不过贝托开始有意记下周遭发生的事情,一步步打基础,他在头脑中构思着故事,并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存在了大脑里。直到出狱后,定居在菲律宾的小岛上,有位新朋友送了枚唤醒他创作灵感与倾诉欲的蛋。
贝托大部分雕刻在蛋壳上的作品都是关于监狱的。至于他为什么选择蛋壳雕刻而不是文身绘画或其他“讲故事”的途径,就连贝托在纽约的作品经纪人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圆形浮雕,颇有洛伦佐·吉贝尔蒂《天堂之门》(文艺复兴早期佛罗伦萨雕塑家代表作)或弗兰克·米勒《罪恶之城》(电影版《罪恶之城》的原作漫画)的风格。贝托和这两位大师在对故事细节和表现细节上的把握上同样精确。有的蛋上表现了犯人们在用信件同外界联络时的黑话,还有犯人们在躲避狱警监视的目光偷运生活物品、脱衣接受检查的情形(避免犯人自杀或藏匿非法工具)。“那是一种曾经震撼又无法记录,直到被贝托雕刻所定格下来的真实的事件,贝托就生活在所有这些场景中。”这位经纪人说道。
在一件名为“蝉”的作品中,贝托用这种昆虫的图案象征了监狱的囚犯。蝉的幼虫在成为成虫之前,会在地下蛰伏13~17年,“在这些年里面地下的幼虫发生了什么变化没人知道,就像是囚禁在黑暗里的人们一样”。而如今蜕变的贝托则可以慢慢地、勤勤恳恳地、一步一步地把那些最黑暗、最沮丧又挣扎着不放弃的记忆都讲出来。贝托说,“当我再次审视那些蛋雕的时候,我充满感激之情——它们提醒着我,我永远不用再回到那种地方了。”
在贝托的手下,生命就像蛋壳一样,脆弱又坚强。可以光滑无痕也可以雕刻出独一无二的印记。但无论如何,只要心存意念,“人们永远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与黑暗”。